仓库内昏暗而压抑,空气中混杂着铁锈、血腥与新生胚芽的奇异气息。刘大双手紧护着那粒嫩白的稻种,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背脊挺得笔直守在门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被堵死的门缝。他额角的血痕已经凝固,但每一次门外虫群磷火幽暗的闪烁,仍会让他肌肉不自觉地绷紧。
叶梦情半跪在林倾城身边,用撕下的干净衣襟蘸着水囊里最后一点清水,小心擦拭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指尖触及他滚烫的皮肤,叶梦情的心也跟着抽紧。倾城体内的力量似乎极不稳定,每一次无意识的波动都伴随着痛苦的低哼。
“妈妈,”小凤轻轻扯了扯叶梦情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担忧,声音压得极低,“爸爸在发热…姑姑也一直没醒…”
叶梦情探手试了试王胜男的额头,同样滚烫。是虫鸣的声波攻击,还是透支灵瞳的后遗症?她眉头紧锁,目光扫过麻布上那片生机勃勃的嫩芽。剑气催芽的神迹给了他们希望,却无法疗伤。
“吱!”守在门口警戒的球球突然低叫一声,金色的耳朵警觉地竖起,指向仓库顶部的某个角落。
几乎同时,一阵沉闷的、如同无数面破鼓被同时擂响的“咚咚”声,穿透了仓库厚重的墙壁,从外面隐约传来!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并非攻击,却让人心神不宁。
“什么声音?”小宝也听到了,好奇地抬起头。
刘大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微变:“东家!是…是村里祭坛的求雨鼓!他们在敲‘唤雨鼓’!”
“求雨?”叶梦情一怔。她记得初来此地时,听老农提过,每逢久旱不雨,村民们便会聚集在村西的古老祭坛前,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灵植夫主持“灵雨大比”,各展手段沟通天地水灵之气,以求甘霖。胜者不仅能赢得村民敬重,更能获得优先灌溉灵田的资格。
“这时候求雨?”叶梦情看向昏迷的丈夫和妹妹,又瞥了一眼门外黑暗中蛰伏的虫群,心中疑虑重重。钱家刚被他们重创,虫灾未解,村民怎会有心思举行大比?
“东家有所不知,”刘大连忙解释,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按老规矩,‘唤雨鼓’一旦敲响,三通鼓毕,所有灵田的管事,无论愿不愿意,都必须到场!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违者…会被视为对天地水灵的不敬,是要遭唾弃,甚至收回灵田的!”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估摸着…钱家那边肯定也听到了!他们现在被我们弄得焦头烂额,虫灾又起,灵田眼看要绝收…这‘灵雨大比’,恐怕是他们最后翻盘的机会了!要是让他们的人赢了,拿到灌溉权,我们刚到手的那十亩田…”
刘大没说完,但意思已明。钱家绝不会放过这个名正言顺打压他们的机会!若让他们掌控了灌溉水源,那十亩本就贫瘠的灵田,加上仓库外这百废待兴的荒地,就真成了绝地!
“咚咚咚——!”
第二通鼓声更加急促,如同催命的符咒,敲在仓库内每个人的心上。
小宝和小凤紧张地看向母亲。门外是虎视眈眈的虫群,爸爸和姑姑昏迷不醒,妈妈刚经历剑冢传承又施展剑气催芽,显然疲惫不堪。这大比,去还是不去?
叶梦情目光沉凝。她轻轻放下手中湿布,手指下意识抚过腰间的古朴剑鞘。鞘身冰凉,内里古剑的脉动沉稳而坚定,仿佛在回应她的心绪。《农耕剑诀》中蕴含的不仅仅是剑招,更有对天地万物生长规律的深刻体悟。其中第二式——“春雨”,正是模拟天地间润物无声的雨之真意,化剑气为滋养万物的甘霖!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刘大,”叶梦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看好家,护好他们三个,还有这些种子。”她指了指麻布上的胚芽,又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林倾城,“若虫群有异动,立刻带他们从剑冢洞口下去暂避!”
“东家放心!人在种在!”刘大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眼神无比坚定。
“妈妈!”小宝和小凤同时抓住叶梦情的手,小脸上满是担忧。
“别怕,”叶梦情蹲下身,分别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目光柔和却坚定,“看好爸爸和姑姑。妈妈去去就回。”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小凤身上,“小凤,挑几粒芽头最饱满的种子,用湿布小心包好,带上。”
小凤虽然不解,但毫不犹豫地照做,小手灵巧地从麻布上挑选出几粒胚芽最为纯净饱满的种子,用一块干净的湿麻布仔细包裹好,递到叶梦情手中。
叶梦情接过种子包,贴身收好。那几粒嫩芽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着微弱却清晰的生机暖意。她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亲人,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门口。
“球球,开门!”
“吱!”球球立刻跳到门边,和小宝一起,再次奋力推开那块沉重的精铁碎片。
门缝刚开,一股带着泥土腥气和隐隐焦灼感的夜风便灌了进来。门外,幽蓝的磷火在黑暗中无声地明灭,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里。当叶梦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那些磷火明显剧烈地闪烁了一下,虫群发出极其压抑的“沙沙”声,如同畏惧的潮水般,竟齐刷刷地向后缩退了一大圈!为她让开了一条通往黑暗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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