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白露镇的青瓦屋檐染成赤色。许星遥站在一家药铺后院,冰棘藤从地窖裂缝中蜿蜒而出,藤尖卷着的黑魂草种子还在渗出粘稠的黑液。他机械地将毒种封入寒玉匣,这是五日来查封的第七十三家药铺。接到周师兄失踪的消息已经五日了,这五日,他只想快些完成所有任务,快些腾出时间去寻找周师兄。
腰间的传讯玉牌又一次无声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瑶溪歌的询问,自周若渊失踪那日起,这已是第十七道未回复的传讯。许星遥下意识摸向怀中,那半截染血的箫穗仿佛烙铁般灼烧着胸口。
“许师兄……”同队的年轻弟子欲言又止,目光扫过他袖口干涸的血迹,那是昨夜救治蛊毒发作的孩童时沾染的。
许星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连日的灵力透支让喉间泛起腥甜。他抹去唇角血丝,望着西沉的红日,晚霞中似乎浮现出周若渊持箫而立的身影。
“走,下一家。”
暮色渐沉,归途的林间小径上,许星遥突然停下脚步。惊飞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树梢,在夕阳中投下细碎的剪影。
“韩师兄。”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手指缓缓抚过腰间玉牌,“我要离队半日。”
韩冰猛地转身,玄霜剑鞘撞在青石上发出脆响。只见许星遥指尖的冰棘藤正将宗门玉牌层层缠绕,藤蔓分泌的汁液在牌面凝成霜纹,化作一枚冰茧。
“你可知擅自离队是何罪名?” 韩冰一把扣住他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轻则鞭刑三十,重则……”他指尖发力,却在触及对方脉门时陡然松开——许星遥的灵力竟已枯竭至此。
“我知道。眼下古邑城基本事了,我只能寻这个时间出去。”许星遥将冰茧塞进韩冰手中,冰棘藤瞬间将其冻成坚冰,“若天亮后我未归,你就捏碎它,里面的传讯符会告诉李长老是我擅自离队。”
韩冰的瞳孔微微收缩。冰茧里除了玉牌,还有许星遥这些天改良的所有解毒配方,这个动作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为了周若渊?”韩冰再次压低声音,“那日草偶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可你现在的状态……”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看见许星遥喉结滚动着咽下口血沫。
许星遥没有回答,只是将腰间的洞箫玉佩系得更紧了些。糖球从他领口钻出,小兽的眼睛在夕阳下泛着幽光。
“我会把队伍安全带回古邑城。”韩冰最终转过身去,手中的玄霜剑在空中划出冰蓝色的轨迹,“但若天亮后还不见你人影……”他剑尖轻挑,将三枚玄霜符钉入许星遥肩头,“这能暂时掩盖你的气息。”
“多谢。”许星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中,只有两个字飘回来。
李师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许师弟这是……”
“去查最后一家药铺。”韩冰侧身挡住视线,手中冰茧已隐入袖里乾坤。待他再回首时,林间只剩几片打着旋儿的落叶,和逐渐消散的冰棘清香。
鬼哭林的古柏扭曲盘结,枯枝如垂死者的指爪般抓向夜空。许星遥踏在厚厚的腐叶层上,每一步都陷至脚踝,腐烂的枝叶间渗出幽绿磷火,在靴边缠绕不散。
糖球突然浑身毛发炸立,从怀中窜上肩头。小兽尖牙轻衔耳垂的刺痛让许星遥瞬间绷紧神经。小兽额间月纹大盛,银辉如瀑倾泻,照亮前方三丈处——
月华所照之处,前方古柏的树皮上赫然留着几道新鲜的剑痕。更高处的树杈上,半幅撕裂的靛青袍角在风中翻飞,像只垂死的青鸟。许星遥指尖发颤地取下布片,这是周若渊最常穿的那件云纹道袍的袖口,边缘还残留着洞箫穗子的断线。
糖球突然跃下肩头,月纹在地上投出细碎光点。许星遥俯身细看,发现每片光斑都照着一处几不可见的脚印。
循着踪迹来到林间空地,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糖球龇着牙扑向一块倾斜的墓碑,月华照亮碑上“神鹰”二字。坍塌的墓穴入口处,坍塌的墓穴前,七根黑藤摆成指明方向的箭头,藤身凝结的血珠泛着诡异的蓝光,在黑暗中明灭如呼吸。
“周师兄?”许星遥的呼唤在幽暗墓道中激起层层回音,糖球额间的月纹忽明忽暗,映出石壁上蠕动的诡异符文。最深处传来铁链的震颤声,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借着糖球发出的微光,许星遥看见周若渊被八道血色锁链悬在祭坛中央。那些锁链上刻满扭曲的咒文,每道符文都如同活物般蠕动。碧玉洞箫断成两截,青鸾纹饰的碎片散落一地。更骇人的是,周若渊裸露的肌肤上爬满蛛网状黑线,每根线尽头都钉着枚骨钉,钉帽上赫然刻着黑魂草的纹样。
“星遥……快走……”周若渊的嗓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嘴角不断渗出黑血,“这是……蚀心……锁魂阵……是陷阱……”
许星遥的寒髓剑镜刚祭出,墓室四壁突然亮起刺目血光。无数符文如毒蛇游走,将出口瞬间封死。一个佝偻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枯爪般的手指掀开兜帽,露出张布满蜈蚣状疤痕的脸,右眼处赫然是黑魂草形状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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