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仓山脉犹如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兽,山势连绵,林深叶茂。众人刚一踏入其外围,空气中原本清灵的灵气便掺入了一丝蛮荒的腥甜和若有若无的瘴气。脚下已无坦途,只有野兽踩出的蜿蜒小径,布满苔藓的湿滑石头和盘根错节的古树根茎。
正当阿紫凭借狐族天赋,轻盈地在前引路,避开一处隐蔽的泥沼时,侧前方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枝叶哗啦作响的嘈杂声,夹杂着几句粗鲁的呵斥。
“妈的,这鬼地方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小心点,听说这外围也不太平稳。”
“怕什么?有秦老大在,寻常妖兽还不是手到擒来?”
话音未落,七八个身影便从一丛茂密的灌木后转了出来。这些人衣着各异,但大多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身上气息驳杂不纯,眼神闪烁,透着一股草莽散修特有的彪悍与警惕。而为首之人,却让陆玄庭的脚步瞬间顿住,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那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面容依稀还有几分昔日的俊朗,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鸷戾气。他穿着一身用料考究的暗紫色锦袍,腰缠玉带,与周围环境及其同伴显得格格不入。正是多年前因心术不正、残害同门而被青玄宗掌教亲自下令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的二师弟——秦无殇!
秦无殇显然也没料到会在此地遇到陆玄庭,先是一愣,随即那双狭长的眼睛里迅速掠过一丝惊讶,继而化为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怨毒。他上下打量了陆玄庭一番,目光尤其在陆玄庭那身朴素的青玄宗内门弟子服饰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我道是哪路高人弄出这般动静,原来是我们‘正气凛然’的陆大师兄!不在青玄宗好好清修,感悟你那通天大道,怎么有闲情逸致,跑到这鸟不拉屎的万仓山来送死么?”
他的话语尖酸刻薄,刻意加重了“大师兄”和“送死”几个字,挑衅意味十足。说话间,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陆玄庭身旁的柳爻。当看到柳爻那清丽脱俗的容颜和筑基期修士特有的灵韵时,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与贪婪,虽然迅速隐去,却被陆玄庭和敏锐的柳爻捕捉得清清楚楚。
陆玄庭面色平静,心中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波澜。昔日同门学艺的场景依稀在目,然而如今已是陌路,甚至可谓仇敌。他注意到秦无殇的气息,虽然有些虚浮不定,显然是用了某种非常手段强行提升,但确确实实已经重新拥有了修为,大致在练气七八层的样子,远比被废时强得多。这背后,定然有不同寻常的遭遇。
念及过往那点微薄的同门之谊,以及眼下身处险地不宜节外生枝,陆玄庭压下心中冷意,只是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山间寒泉:“秦师弟,看来你另有机缘。只是,堕入此道,与这些人为伍,终非正途。望你好自为之。”
他这话,既点明了秦无殇的现状,也隐含规劝,更划清了界限。
秦无殇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被戳到了痛处。他冷哼一声,目光阴鸷地扫过陆玄庭身后的净慧道人和柳爻,尤其是在气息渊深似海的净慧道人身上停留最久,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他身边那几个散修也察觉到来人不好惹,尤其是那个老道,给人深不可测之感,纷纷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我的路,我自己会走,不劳大师兄费心!”秦无殇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语气硬邦邦的。他心知肚明,动起手来,自己这边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他悻悻地一挥手,带着手下几人,侧身让开了道路,但那双眼睛却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陆玄庭。
“我们走!”秦无殇低喝一声,带着人快步消失在另一侧的密林深处。
然而,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陆玄庭清晰地看到,秦无殇回头投来的那一瞥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不甘,以及一种仿佛猎人盯上猎物般的阴冷算计。
山风穿过林隙,带来一丝凉意。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看似平息,但秦无殇那最后阴鸷的一瞥,却像一片不祥的阴云,悄然笼罩在众人心头,预示着这场万仓山之行,恐怕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麻烦,并未结束,或许才刚刚开始。
秦无殇一行人消失在山林深处,那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却并未随之完全散去,反而像粘稠的蛛网,缠绕在每个人心头。林间只余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更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兽吼。
柳爻率先打破沉默,她蹙着秀眉,看向陆玄庭:“陆兄,此人睚眦必报,心术不正,此番退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需得多加提防。”她行走江湖经验丰富,对秦无殇那类人有着本能的警惕。
阿紫也凑过来,小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厌恶:“就是就是,那家伙看人的眼神,跟山里那些最狡猾的豺狼一样,让人浑身不舒服。陆道长,你以前真跟他是同门呀?”她心直口快,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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