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离开了险恶的黑风峡,一路向东,地势渐渐平缓。数日后,前方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集镇,名为“枫林镇”。这里是方圆百里内重要的交通枢纽和物资集散地,南来北往的商旅多在此处歇脚补给。
连日赶路,加上遭遇土匪的惊吓,商队人困马乏,护卫们也多有负伤。柳记商行的首领,也就是柳依依的父亲柳承安,决定在枫林镇休整半日,补充些食水药物,也让众人喘口气。
车队缓缓驶入镇口,寻了一处宽敞的客栈后院安顿下来。马匹被牵去喂料饮水,货物有专人看守,受伤的护卫被扶去房间休息上药,其余人则三三两两散开,或去采购,或去酒肆饭馆打打牙祭,放松紧绷的神经。
陆玄庭依旧待在车队末尾,帮着杂役伙计们将一些需要晾晒的货物搬下车。他动作麻利,力气又大,很快便忙完了。他寻了个僻静的角落,靠着一堆草料坐下,闭目养神,暗中继续运转《无名炼体诀》,感受着气血在体内缓缓流淌,淬炼着筋骨。
然而,他的心神却并非完全沉浸在修炼中。他敏锐地察觉到,自从离开黑风峡后,柳依依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往,这位热情活泼的少女,总会找各种借口凑到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或是塞给他一些零食,或是好奇地打听他的过往。虽然陆玄庭大多时候只是沉默以对,但她似乎乐此不疲。
可这几日,柳依依明显安静了许多。她不再主动来找陆玄庭,甚至偶尔目光对上,也会迅速移开,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慌乱和……疏离?她更多的时间是待在自己那辆华丽的马车里,或者跟在父亲柳承安身边,帮忙清点货物、核对账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陆玄庭并非迟钝之人。他略一思忖,便大致猜到了缘由。黑风峡遇袭,王护卫长当众污蔑他是内应,虽然最终在玄天宗弟子的介入下真相大白,但这件事,无疑在柳依依单纯的世界里投下了一片阴影。她或许开始意识到,这个她一时兴起“捡”回来的沉默散修,并非她想象中那么简单。他展现出的身手,他面对污蔑时的冷静,以及王护卫长那近乎歇斯底里的指控背后可能隐藏的复杂原因,都超出了她这个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商贾千金的理解范畴。
她可能感到害怕,或者……失望?害怕陆玄庭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失望于自己可能“看错了人”。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陆玄庭,只好选择逃避。
对此,陆玄庭心中并无波澜,反而觉得这样更好。他本就不愿与人有过多牵扯,柳依依的疏远,正好省去了他不少麻烦。他乐得清静,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修炼和赶路。
休整的时光过得很快。晌午过后,商队再次集结,准备出发。柳承安清点了人数和货物,确认无误后,车队缓缓驶出了枫林镇。
再次上路,气氛似乎比之前沉闷了些。或许是休整时听到了些关于前路不太平的传闻,护卫们的神情比之前更加警惕。柳依依依旧待在马车里,很少露面。王护卫长经过上次的教训,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刁难陆玄庭,但眼神中的敌意和忌惮却丝毫未减,甚至更加深沉。
陆玄庭乐得无人打扰。他一边随着车队前行,一边继续锤炼肉身,同时分出一丝心神,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和偶尔传来的只言片语。从护卫和伙计们的闲聊中,他得知前方将要经过一片名为“迷雾沼泽”的区域,那里终年瘴气弥漫,道路难行,且时有凶猛的毒虫猛兽出没,是通往中州路上又一险地。
“听说前几天有支小商队在里面失踪了,连人带货,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一个年长的护卫压低声音对同伴说道,脸上带着忧色。
“怕什么?咱们柳记商行这次请了‘金刀门’的几位好手压阵,再加上王头儿,只要不遇到大规模的妖兽群,应该没问题。”另一个护卫故作轻松地安慰道,但眼神里的紧张却出卖了他。
陆玄庭默默记下这些信息。迷雾沼泽……看来又是一道难关。他摸了摸行囊中的柴刀和几包张老丈给的驱瘴避毒的草药,心中暗自盘算。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商队在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上扎营。篝火燃起,炊烟袅袅,食物的香气驱散了一些荒野的寂寥和寒意。众人围坐在火堆旁,默默地吃着干粮,气氛有些压抑。
柳依依从马车上下来,坐在父亲身边,小口吃着侍女递来的糕点,目光却有些游离,时不时偷偷瞥向独自坐在营地边缘、背对着众人的陆玄庭。火光映照下,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与这喧闹的营地格格不入。
柳承安似乎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依依,怎么了?还在想黑风峡的事?”
柳依依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爹,那个陆七……他到底是什么人?王叔叔他……为什么要那样说?”
柳承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久经商场,阅人无数,自然比女儿看得更深。他沉吟片刻,道:“此人……不简单。观其言行气度,绝非普通散修。他刻意隐藏实力,必有缘由。王护卫长……或许是看出了什么,或许是出于私心。但无论如何,在黑风峡,他确实出手帮了我们。至于他的来历和目的……”他摇了摇头,“只要他不危害商队,我们也不必深究。江湖险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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