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商队,独自踏上通往中州城的官道,陆玄庭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残酷的自由。左肩的骨裂依旧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但他早已习惯了与痛苦共存。商队的喧嚣、柳依依那欲言又止的目光、王护卫长复杂的眼神,都被他抛在身后,如同卸下了无形的枷锁。
官道上行人渐多,车马络绎不绝,皆是朝着那座九州闻名的巨城汇聚。中州城作为论道大会的举办地,此刻已是风云际会,吸引了无数修士和凡人。陆玄庭混在人群中,刻意收敛气息,步履沉稳,看起来与寻常赶路的散修无异。但他心中清楚,自己这副残破之躯和那见不得光的过去,注定无法真正融入这表面的繁华。
“还有两日路程……”陆玄庭估算着距离,目光扫过前方熙攘的人流。他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仔细处理一下肩伤,并思考进入中州城后的计划。官道两侧虽有驿站茶棚,但人多眼杂,并非理想之地。
他想起之前翻阅杂记时,曾看到过一条标注为“废弃”的古道分支,据说可以绕过一段拥堵的官道,虽然荒僻些,但路程相差不多。更重要的是,那条路沿途似乎有几处荒废的庙宇或山居,可供临时歇脚。
“或许可以碰碰运气。”陆玄庭心念一动。他需要避开人群,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尝试运转《无名炼体诀》,看看能否加速肩伤的愈合。一直待在官道上,反而更容易被潜在的敌人察觉。
下定决心,他不再犹豫。在一个岔路口,他脱离了主道,拐上了一条杂草丛生、石板残破的荒僻小径。果然,一踏上这条路,周围的喧嚣瞬间远去,只剩下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和远处山林的鸟鸣。空气也清新了许多,少了车马扬起的尘土味。
他沿着古道前行,速度不快,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条路确实荒废已久,但依稀还能辨认出路径。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荒草和断碑上,更添几分寂寥。
天色渐暗,前方山坳处,隐约出现了一座建筑的轮廓。走近一看,果然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庙门早已腐朽倒塌,院墙坍塌了大半,院内杂草有半人高,只有主殿还算完整,但也屋顶漏风,墙壁斑驳,布满了蛛网灰尘。庙宇的匾额掉落在地,字迹模糊,依稀可辨“山君”二字,似乎是祭祀某位山神的庙宇。
“就是这里了。”陆玄庭打量了一番,确认四周并无活人气息,只有一些蛇虫鼠蚁活动的痕迹。这荒山破庙,正是他需要的临时栖身之所。
他走进主殿,殿内神像早已坍塌,只剩下一堆泥土和碎木。他寻了一处相对干净、背风的角落,清理掉杂物,铺上随身携带的简陋铺盖。然后,他仔细检查了殿内殿外,确认没有明显的危险,又在入口处撒上一些驱虫避蛇的药粉。
做完这些,天色已完全黑透。残破的庙宇内,只有清冷的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山风穿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显得此地阴森寂静。
陆玄庭盘膝坐下,先吞服了一颗疗伤丹药,然后凝神静气,开始缓缓运转《无名炼体诀》。气血之力在体内流转,小心翼翼地避开左肩的伤处,滋养着周围的筋骨肌肉。剧痛依旧存在,但在功法的引导下,似乎有了一丝缓解的趋势。他全神贯注,试图抓住那一丝微弱的愈合契机。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
就在陆玄庭心神沉浸,物我两忘之际,一股极其阴冷、带着腐朽和怨毒气息的微弱波动,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他的感知!
这波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这破庙的地下!或者说,来自那尊早已坍塌的山神神像底座之下!
陆玄庭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右手已悄然握住了身旁的柴刀刀柄!《无名炼体诀》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比寻常修士更容易察觉到这种非生非死的邪异气息!
“有东西……”他心中警铃大作。这绝非普通的山精野怪,这股阴冷怨毒的气息,更像是……某种被镇压许久、刚刚苏醒或者泄露出来的……妖邪之物!
他屏住呼吸,将自身生机收敛到极致,如同顽石枯木,同时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波动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堆坍塌的神像泥土下方,隐隐有淡淡的黑气渗出,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黑气中,仿佛夹杂着无数细碎而痛苦的哀嚎与诅咒!这些黑气正缓缓地、贪婪地吸收着月光中微弱的光华,似乎在滋养自身!
“是残魂?还是被封印的妖物?”陆玄庭心念电转。看这情形,这庙宇废弃多年,香火断绝,原本镇压邪祟的力量消散,导致地底的东西开始复苏。而自己在此修炼,气血运转,或许无意中加速了这个过程,或者被当成了……美味的血食?
就在这时,那渗出的黑气似乎察觉到了殿内唯一的活物气息,猛地一滞,随即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变得活跃起来!它们汇聚成一缕更加凝实的黑烟,悄无声息地绕过障碍物,朝着陆玄庭所在的角落飘来!黑烟所过之处,地面上的杂草瞬间枯萎,散发出焦臭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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