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莲看着儿子画里歪歪扭扭的线条,又看了看沈建国手里的辞职报告,心里的急慢慢散了。她想起 1985 年全家顿顿玉米糊糊的日子,想起 1987 年卖布票赚了四千五时的激动,想起现在铺子里挂着的 “万元户” 牌匾 —— 那牌匾是街道办敲锣打鼓送来的,除了荣誉,没给一分钱,可这份 “万元户” 的名头,已经让街坊们刮目相看。“那…… 你盘门面的事,跟供销社的王主任说好了?多大面积?多少钱?”
“说好了!” 沈建国眼睛一亮,从布包里掏出张折叠的纸条,展开来是门面的简易平面图,“供销社旁边那三间,之前是卖五金的,老板要去广州做买卖,想快点出手。每间门面大概三十五平米,三间加起来一百零五平米,打通了能有一百平米出头 —— 去掉墙的厚度,刚好够咱用。” 他指着图上的尺寸,语气里满是兴奋,“我跟老板谈了三天,八千块盘下来,押一付三,剩下的钱分半年付清,今天就能签合同!”
这个价格在 1988 年的县城里,算是公道 —— 当时中街的门面租金,普通地段每平米每月大概一块五到两块,黄金地段能到三块,而这三间挨着供销社和粮店,属于核心位置,按市场价每月至少两百五,一年三千,一次性付八千相当于预付两年多租金,还能直接拿经营权,划算得很。更重要的是,这笔钱没动家里的应急款,全是纯利润,花得踏实。
沈浩听到 “一百平米”,立刻从沈建国怀里滑下来,拉着父母的手往门外走。他走得急,小鞋子在青石板上 “哒哒” 响,一直走到门面门口才停下,指着玻璃门里空荡荡的货架,又指了指画里的空当,嘴里喊着 “装、好看”。他知道,父亲辞掉工作不是冲动,是摆脱了 “国企崇拜” 的蜕变 —— 以前觉得 “编制是靠山”,现在才懂,靠自己、靠家人,才最稳。
签合同那天,供销社的王主任也来了。他数着沈建国递过来的四千块定金(押一付三,每月两百二,押金三千三),笑着说:“建国,你比我当年勇。我年轻时也想过辞职开店,可总怕‘不稳’,一晃就到现在了。”
“不是我勇,是家里人撑着。” 沈建国看了眼李秀莲和沈浩,语气里满是骄傲,“我媳妇管账,我儿子抓机遇,没他们,我啥也干不成。”
沈浩趴在李秀莲怀里,把早上练的 “建国” 纸条递给王主任,惹得王主任笑:“这孩子,还帮你爸操心招牌呢!”
签完合同,沈建国拿着钥匙打开玻璃门,铁锈味扑面而来 —— 墙上还贴着旧的螺丝刀广告。他张开双臂比划:“这里放柜台,那边砌货架,最里面隔仓库。” 李秀莲跟着点头:“先刷白墙,木料用好点的。” 她转头问沈浩:“刷啥颜色好?”
沈浩跑到墙角,用蜡笔画了个小太阳,指着喊 “亮、白”。
“听小浩的,刷白墙!” 沈建国摸了摸儿子的头,“招牌就叫‘建国杂货铺’,用我名字,好记!”
李秀莲笑了:“好!童叟无欺,就叫这名!”
接下来转租旧摊位,沈建国心软,给下岗的年轻人定了月租一百八,比市场价低二十,还说 “缺钱跟哥说”。年轻人感激得不行,沈浩还塞给他一颗水果糖,喊着 “甜、卖好”。
傍晚,全家最后一次看新门面。夕阳把空屋子染成金红,沈建国蹲下来拉着沈浩的手:“以后这就是咱的新铺子,爸装得漂漂亮亮的,让你在这儿算账,好不好?”
沈浩用力点头,指着墙上的小太阳,像是在催 “快点装”。
回家的路上,沈浩躺在李秀莲怀里,听着父母商量装修细节 —— 找表哥打柜台,买好石灰,跟深圳订新货。他慢慢睡着,梦里 “建国杂货铺” 的白墙亮亮的,柜台整整齐齐,他坐在后面拨算盘,算得又快又准。
可没人知道,当沈建国第二天带着木工来量尺寸时,却在门面墙角发现了一道裂缝 —— 不是普通的墙缝,是能塞进手指的裂缝,像是之前漏雨没修好。木工皱着眉说:“这墙得彻底修,不然刷了白也没用,说不定还会塌。”
沈建国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 修墙得加钱,还得耽误工期,原本算好的装修费根本不够。他站在空荡荡的门面上,看着那道裂缝,突然慌了:这刚辞了职,要是装修出问题,钱不够了可咋办?
而趴在李秀莲怀里的沈浩,也盯着那道裂缝,小眉头皱了起来 —— 他知道,这道裂缝,或许会成为 “建国杂货铺” 诞生前,最棘手的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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