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顶楼自习区的灯光惨白，像凝固的冷霜。冬别盯着摊开的《国际金融》课本，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扭曲成一片毫无意义的黑色漩涡。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令人烦躁的沙沙声。窗外是沉沉的暮色，城市的灯火尚未完全点燃，只有一片混沌的灰蓝。
手机屏幕在桌角亮了一下，幽微的光刺破凝滞的空气。他几乎是立刻抓了起来，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 **清绾**：[图片：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橘猫，正四仰八叉地睡在咖啡馆的窗台上，肚皮圆滚滚，表情安详得像得道高僧]
＞ **清绾**：报告冬别同学！发现一只梦中情猫！[爱心眼表情] 好像你楼下那只的plus版！[偷笑表情] 想rua！[伸出罪恶之爪表情]
照片里猫咪的憨态可掬，文字里她惯常的雀跃和生动，像一道温暖的光束，瞬间穿透了自习室冰冷的空气，落在他被公式和图表冻僵的心湖上。一股细微的暖流悄然注入，紧绷的神经似乎松了一瞬。
他指尖悬在输入法上方，想回一句“嗯，像”，或者“别打扰它”。但敲下的字，却在发送前被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力量拖拽着，偏离了轨道。那些盘踞在心底、被理性死死压制的、潮湿又黏稠的疑虑，像黑暗中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勒紧了喉咙。
＞ **冬**：嗯。
＞ **冬**：它…会一直在那窗台上吗？宝宝。
发送。指尖冰凉。
问题问出口的瞬间，巨大的羞耻感就攫住了他。像个愚蠢又贪婪的孩子，对着橱窗里心爱的糖果，怯懦地问店主：它明天还会在吗？明明知道答案飘忽不定，却偏要一个虚无的保证。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紧抿的唇线和眼底一闪而过的狼狈。他猛地将手机屏幕扣在冰冷的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引得旁边自习的同学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他低下头，更用力地盯住那些扭曲的公式，试图用知识的冰冷将心底翻涌的、不合时宜的软弱冻结。
***
城市的另一端，清绾正把脸贴在咖啡馆冰凉的玻璃窗上，隔着玻璃对着那只酣睡的橘猫傻笑。手机震动，她笑着点开。
“嗯。” 是冬别一贯的回应。
“它…会一直在那窗台上吗？宝宝。”
后面这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尖漾开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笑容凝固在嘴角。
不是关于猫的问题。
那语气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笨拙的试探，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不确定感。像在确认一件极其重要、却又害怕得到否定答案的事情。
一股细密的、带着微微刺痛的心疼，瞬间攫住了清绾。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在无数个他沉默的瞬间，在他偶尔流露的疲惫里，在他总是轻描淡写带过的“还行”、“方便”背后。那个在游戏里强大如神只、在现实中沉默如山的冬别，心底深处，藏着一个会害怕失去、需要确认的笨拙少年。
她立刻收回贴在玻璃上的脸，站直身体。咖啡馆轻柔的背景音乐和咖啡的香气都变得遥远。她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温柔的安抚：
＞ **清绾**：当然会啦！[理所当然表情] 店员姐姐说它是这里的镇店之宝！[得意表情] 每天准时来打卡睡觉，比上班族还敬业！[笑哭表情] 所以！放心大胆rua！[拍胸脯保证表情]
发送。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 **清绾**：就像我！也会一直在这里！rua你！[叉腰嚣张表情][伸出魔爪表情]
用最夸张的玩笑，包裹最郑重的承诺。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不让他难堪的方式。
手机安静了几秒。清绾的心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终于，那个纯黑的头像旁，跳出了一个极其简短的：
＞ **冬**：嗯。
只有一个字。
清绾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她仿佛能透过这个“嗯”，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动，眼底那丝狼狈被强行压下的样子。
她重新看向窗台上那只安睡的橘猫，心头的暖意却比刚才更盛。她的冬别，在向她索要一个锚点。而她，乐意做那个笨拙却坚定的港湾。
***
这笨拙的索要，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并未沉寂，反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漾开了更频繁的涟漪。每一次，都猝不及防，带着冬别式的克制和不易察觉的脆弱。
深夜连麦。清绾的意识在平稳的呼吸声里渐渐沉沦。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试探的询问，打破了呼吸的韵律：
“清绾？”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着。
“还…在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种…小心翼翼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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