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娘蹲在泥地边,指尖抹过那口祖传的陶锅底沿。
锅身斑驳,釉色剥落,是她母亲出嫁时背下山来的老物,三十年来煨过寒夜粥、熬过伤药汤,也曾在围村断粮那七日,一锅水煮树皮养活了十二张嘴。
她将锅稳稳架上石垒矮灶,柴火轻拢慢吹,火舌舔着锅底,像抚慰一个久病未愈的孩子。
杂粮入水,文火慢炖,米豆相融,渐渐泛起乳白泡沫。
风从田埂吹来,裹着铁炉残余的焦糊味,却在几息之后,被这一缕绵长温润的香气悄然压住。
远处,新火会的少年们站在自己亲手搭起的铁炉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那炉子造得古怪——双膛鼓风、铜管导热,据说是参了西域匠图与元军营锻法。
他们日夜赶工九日,砸进全村积攒的废铁,甚至拆了祠堂前半截香炉。
第十日清晨试火,火焰腾跃如猛兽出笼,饭未熟,锅已发黑;第二锅改用糙米,火势稍抑,却仍焦底溢烟;第三锅换细粮,结果一开盖,满锅炭屑,呛得人涕泪横流。
“快”成了笑话,“新”成了负担。
而此刻,这口老陶锅里升腾的香气,像一根无形的线,一根根牵动着他们空荡的肠胃与躁动的心。
有人忍不住走近,又羞愧地退后;有少年盯着锅中翻滚的米粒,喃喃道:“我娘说……饭要‘听得到咕嘟声’才算活。”
孙三娘不看他们,只用长勺缓缓搅动,嘴里哼起一段旧调:“灶冷人心散,火热心自归……”
终于,一个瘦高个儿率先蹲下,接过她递来的粗碗,盛了一满碗粥。
烫手,他却不撒。
一口下去,眼角竟抽了一下——不是因为烫,而是那味道太熟悉:童年冬夜蜷在灶角时,母亲偷偷塞给他的那一口余温。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十来个少年围坐一圈,低头吃着,没人说话。
有人吃得急了,呛出泪来。
孙三娘坐在一块青石上,望着西沉的日头,轻声问:“新火快,可饭香是快出来的吗?”
依旧无人应答。但答案早已写在他们低垂的眼睫和放慢的咀嚼里。
次日黎明,鸡鸣未歇。
孙三娘推开院门,看见那座铁炉正在被拆解。
少年们默默抡锤、卸管、运铁,动作不再张扬,反而透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慎重。
为首的青年捧着一块烧变形的铜片走到她面前,声音沙哑:“教头……我们想学,怎么让火听话。”
她看着他通红的手掌与皲裂的指节,点了点头,转身从屋内取出一本油纸包好的册子——《炊理十三法》,扉页写着三代炊卫传承者的姓名。
她翻开第一页,指着第一行字:
“火无定形,唯心所驭。欲控火者,先安己心。”
与此同时,在光明顶档案阁深处,阿牛咳出的血迹已在纸页上晕成暗红梅花。
他没有惊呼,也没有慌乱翻找药瓶。
这些年,他早知自己的肺被早年战火中的毒烟蚀尽,能撑到今日誊完《来路》全卷,已是意外之恩。
他蘸墨续笔,一字一顿写下最后一句记录:“阳顶天,未归。”
然后停住。
窗外钟声响起,新任铃官是个十岁孩童,节奏歪斜,却努力模仿着昔日明教晨钟的庄严。
阿牛听着那不成调的叮当声,忽然笑了。
他取出一张素笺,在末页添上一行小字,笔锋微颤却清晰坚定:
“下一口饭,由你们决定怎么煮。”
合上册子时,晨光正斜穿窗棂,落在封皮“来路”二字之上。
那光如焰,不动声色地燃烧着,仿佛灶膛里永不熄灭的一簇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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