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正南方时，四合院里静悄悄的。于莉绣着枕套，丝线在素布上勾勒出朵半开的牡丹，李晓东坐在旁边的竹椅上，手里拿着本翻旧的机械图册，目光却时不时落在窗外——于海棠早上走时那恋恋不舍的眼神，总在他心头萦绕。
“还在想海棠的事？”于莉放下绣花针，指尖沾了点清水抹在绷起的布面上，“她那性子，藏不住事，你别往心里去。”
李晓东合上图册，指尖敲了敲竹椅扶手：“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就是……”他话没说完，却被于莉轻轻按住手背。
“我知道你顾虑啥。”于莉眼尾带着点笑意，声音放得柔缓，“咱们这日子，跟旁人不一样。秦姐、拉娣妹子、晓娥，哪一个不是真心待你？海棠……她心里那点念想，我早看出来了。”
李晓东怔了怔，见于莉神色坦然，不像是生闷气的样子，反倒有些疑惑：“你不怪我？”
“怪你啥？”于莉拿起剪刀剪掉线头，“怪你招人稀罕？还是怪海棠不懂事？”她抿嘴笑了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自打跟了你，我这心里踏实得很。你不是那没良心的，这点我信。海棠年纪小，心眼直，要是真能跟咱们一处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行……”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李晓东心里，荡起圈圈涟漪。他知道于莉性情温厚，却没想到她能想得这么通透。正想开口，院门口忽然传来自行车铃铛声，接着便是于海棠清脆的嗓音：“姐，姐夫，我下班啦！”
人随声至，于海棠挎着帆布包走进来，脸上带着点雀跃，手里还拎着个铝制饭盒。“厂里食堂今天做了红烧肉，我给你们留了些。”她把饭盒往桌上一放，眼角余光瞥见李晓东和于莉相视而笑的模样，脸颊腾地红了，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快坐吧，刚晾好的绿豆汤，解暑。”于莉起身去厨房端汤，特意给两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院里只剩下他们俩，槐树叶沙沙作响，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于海棠低着头，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半晌才憋出一句：“姐夫，早上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哪句？”李晓东故意逗她。
“就是……就是问你能不能请教问题那句……”于海棠声音越来越小，头几乎要埋到胸口。
李晓东看着她这副窘迫又可爱的样子，心里那点犹豫渐渐消散了。他伸手拿过桌上的绿豆汤，递到她面前：“想请教啥，随时来。不光是学问，生活上有啥难处，也尽管开口。”
于海棠接过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烫得像被火燎了一下，猛地缩回手，绿豆汤洒了些在衣襟上。“哎呀！”她惊呼一声，慌忙去擦，却越擦越乱。
李晓东抽了张手帕递过去，顺势帮她擦拭衣襟上的污渍。他的动作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温热的指尖偶尔触到她的皮肤，于海棠浑身一僵，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别乱动，不然越擦越脏。”李晓东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又温和，像羽毛轻轻搔着心尖。于海棠乖乖不动了，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连耳根都红透了。
恰好于莉端着盘子出来，见状笑了笑：“看你们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海棠，快让你姐夫帮你擦擦，不然洗不掉了。”
于海棠这才回过神，挣开李晓东的手，抢过手帕自己胡乱擦着，嘴里嘟囔着：“我自己来就行。”
晚饭时，于海棠明显放不开，扒拉着碗里的饭，眼神却总偷偷往李晓东那边瞟。于莉看在眼里，给她夹了块红烧肉：“多吃点，看你瘦的。”又给李晓东使了个眼色。
李晓东会意，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于海棠碗里：“光吃肉不行，得荤素搭配。”
于海棠看着碗里的菜，心里甜丝丝的，又有些酸涩。她知道自己这点心思瞒不过姐姐，更瞒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可她不敢说，怕被拒绝，怕连现在这样偶尔能见面的机会都没了。
饭后，于海棠要帮忙洗碗，被于莉拦了：“你坐着歇着吧，我跟你姐夫来就行。”她拉着李晓东进了厨房，低声道：“你看她那模样，心里跟揣了个热炭似的，难受着呢。要不……你就跟她挑明了说？”
李晓东点点头。有些事，藏着掖着反而不好，不如说开了痛快。
他擦了擦手走出厨房，见于海棠正坐在廊下发呆，手里无意识地抠着木栏杆。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了层金边，倒显出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温婉。
“海棠。”李晓东在她身边坐下。
于海棠猛地回神，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紧张：“姐夫，啥事？”
“我知道你心里想啥。”李晓东开门见山，目光坦诚地看着她，“我身边已经有你姐，还有秦姐、拉娣、晓娥，她们都是好女人，跟我吃了不少苦，我不能负了她们。”
于海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眼圈瞬间红了。她咬着唇，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我……我知道……我就是……就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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