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白伏于案前,墨笔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一尊沉默的碑。
他原想写的,是一纸奏报——“青石村民妇沈氏,无照行医、蛊惑乡里,宜速查禁,以正纲纪”。
可那几个字落笔未久,便觉心头如压寒石,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今日所见:孩童们排着队领药,碗底压着干果与铜钱;老妇人含笑揉着膝盖,说“三日未疼”;王家那奄奄一息的孩子,如今已能下地走动……而她呢?
那个被夫家弃如敝履的女子,不居高堂,不收诊金,只静静坐在灶火旁记账、熬药、分装药材,眉目间没有悲悯的施舍,只有沉静的责任。
“百姓活命,何来擅不擅?”
那句话像一根针,刺穿了他多年固守的医道信条。
他曾以为医术是庙堂之上的清音雅律,非经师承、不通典籍者不可染指。
可眼下这山野茅屋中的一切,分明是一场无声的审判——不是对她,而是对他自己。
他忽然笑了一声,极轻,却带着自嘲的锋利。
笔尖重重落下,撕去旧纸,另铺新笺。
墨迹缓缓铺展:“昔以为医术唯官学可承,今见一女子无师自通,以土法救人无数,反得民心如潮。是我执于门户,而非药误苍生。”
写至此处,他停顿良久,似在与心中多年的桎梏搏斗。
最终,一字一顿续道:
“药不在贵贱,而在应症;医不在名位,而在济心。”
窗外风雪骤急,仿佛天地也为之动容。
他将文稿封缄,亲赴县衙驿口,托驿卒匿名投递。
转身时,脚步竟比来时轻了几分,像是卸下了某种看不见的枷锁。
七日后,县衙差役骑马入村,锣声破雾。
“奉令嘉奖民妇沈氏!因其献方防疫、惠泽邻乡,特授‘义医帖’一面,准许冬春两季设点施药,官府酌情补贴薪炭!”
红绸包裹的木牌递到沈清禾手中时,阳光正斜斜穿过云层,落在她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袖上。
那木牌不大,却沉甸甸的,刻着朱漆篆文,象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可——来自体制对草根的低头。
人群沸腾,孩童欢呼跳跃,刘寡妇跪坐在地,泪流满面地喃喃:“她不是回来了,她是重生了。”
沈清禾没有跪谢,也没有张扬笑意。
她只是深深一揖,动作平稳而庄重,像一棵树向土地致意。
但她不在乎。
暮色四合,她提灯走过田埂。
禁山深处,红薯早已归仓,稻谷在空间内熠熠生辉,新开垦的坡地上,冬小麦嫩芽破土,在寒风中轻轻摆动,如同大地低语。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那一片新绿,心中默念:
“再冷的天,也冻不死根扎深的苗。”
夜风忽紧,吹灭了灯笼一角。
她抬头望向山林幽处,雪云再度聚拢,黑沉沉压向天际。
而就在此刻,茅屋檐下,积雪悄无声息地塌陷了一角。
一道模糊的人影蜷缩在雪堆之中,黑衣如墨,几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呼吸微弱如游丝,几乎被风雪吞没。
风卷残雪,掩住了他的面容,也掩住了他腰间一抹暗金纹路——那是旧朝太子才能佩戴的蟠龙暗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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