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商会在此处的分部的一间书房内,静谧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与上次幽暗的小房间不同,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一边是白蔷薇冷冽而清甜的幽香,另一边则是古旧书卷沉淀下来的墨与纸的味道。
而伊芙琳依旧穿着那身纯白衣裙,站在一株精心培育的白蔷薇前,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银质剪钳。月光透过雕花窗格,为她和那株蔷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清辉。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不是在修剪枝叶,而是在完成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咔嚓。”
清脆的声响中,一片多余的绿叶应声而落,在光洁的红木地板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无声无息地从书柜的暗角里渗出,凝聚成一个单膝跪地的黑袍人影。
“小姐。”来者的声音平直得像一根绷紧的琴弦,没有丝毫情感的起伏。
伊芙琳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剪钳,精准地剪去了一根略显枯萎的细小枝条。那份从容,仿佛早已知晓他的到来。
“说。”她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第七号祭坛,在我将她们引至目标地点后,不到十分钟,便被彻底摧毁。祭坛范围内的所有邪教徒,全数歼灭,无一活口。”黑袍人汇报着,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伊芙琳的动作终于停顿了一瞬,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剪钳悬停在半空。她似乎在评估这个结果,片刻后,一抹极淡的笑意在她唇边漾开,转瞬即逝。
“看来,我们那位从天而降的小救命恩人,比预想中还要有‘商业价值’。”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黑袍人没有接话,而是将教堂内发生的一切,从爱丽奥特踹开大门,到露米娜如流星般坠落,再到那群邪教徒如何从错愕转为狂热,最后被圣光净化的全过程,事无巨细地详细描述了一遍。他描述的重点,始终是那股纯净到足以扭转战局的力量。
“有点超出原本的期望了啊。”
伊芙琳终于放下了剪钳,将其轻轻搁在旁边的丝绒软垫上。她抽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仿佛刚刚触碰了什么脏东西。她的话锋一转,声音也随之冷了几分,“我让你查的那件事,有进展了吗?”
“抱歉,小姐,属下无能。”黑袍人的头垂得更低了,“之前抓到的那些,都只是被蛊惑的外围教徒,根本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关于当年的核心成员,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是吗……”伊芙琳的目光投向窗外,夜色下的城市灯火零星,宛如一盘尚未终局的棋。“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找到那些躲藏起来的老鼠,确实不容易。继续查吧,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她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了她半边脸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挂着一抹完美而疏远的微笑,美得不似真人,却也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另外,继续跟着那几个从乡下来的小丫头,不要惊动她们。我忽然很想看看,这颗无法估量的‘流星’,究竟会把这潭本就浑浊不堪的水,砸出多大的浪花。”
她低声喃喃,坐回椅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座边境公国的小小领地,藏着的秘密,倒真是不少。”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子爵府的地下深处。
这里远非寻常的酒窖或密室所能比拟,而是一处被人工开凿出的、宏伟到令人心生敬畏的巨大地底空洞。空气粘稠得仿佛要凝固,浓郁的血腥味与刺鼻的硫磺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能侵蚀心智的毒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绝望与痛苦。
空洞的正中央,是一个比第七号祭坛那个大上数十倍的血池。与其说是池,不如说是一片小型的、正在缓慢呼吸的血色湖泊。粘稠到近乎膏状的血液在池中缓缓搅动,表面不时鼓起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气泡,然后无声地破裂,散发出更浓的恶臭。在血池深处,无数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面孔沉浮不定,他们张着嘴,做着无声的哀嚎与诅咒,那些怨毒的灵魂被禁锢在这片血海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一个身披精致黑袍的纤瘦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血池边缘。他与教堂里那些狂热疯癫的教徒截然不同,身上没有丝毫癫狂的气息,只有如同万年冰川般的死寂与深渊般的冰冷。他就那么站着,仿佛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像,与这片地狱般的景象融为一体。
“祭……祭祀大人。”一个同样身穿黑袍的教徒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后,匍匐在地,声音因为深入骨髓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在这位大人面前,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那片翻涌的血池。
“城西,第七号祭坛,被……被毁了。”
血池边的身影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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