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方方浩瀚的大千世界，如同气泡般从混沌中衍生，瞬间演化出亿万星辰、无穷生灵、璀璨文明，却又在下一刻，被无形的归墟之力拉扯、崩解，重新化为最基础的能量和法则，融入混沌……生灭轮回，循环往复，无始无终！
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寂灭，看到了文明的辉煌与沉沦，看到了生命的喜悦与痛苦，看到了爱恨情仇、因果纠缠……一切的一切，最终都逃不过那最终的“无”，那万物的终点，那一切的归宿！
这不是幻象！凌风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混沌气流冲刷着他的神识，那世界生灭的磅礴伟力碾压着他的道心，那归墟的寂灭之意，正在疯狂地侵蚀着他存在的根本！
他的仙魂在颤栗，他的道基在哀鸣！他苦修万载、历经千劫才凝聚的不朽仙体与神魂，在这股仿佛代表着宇宙终极真理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化为虚无！
“不——！”凌风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呐喊，他拼命想要稳住心神，收回那缕神识，但却发现自己如同坠入琥珀的飞虫，被那股宏大的意境牢牢禁锢，根本无法挣脱！
毁灭、终结、虚无……各种负面而终极的道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分解”，被“同化”，即将成为那无尽生灭轮回的一部分，失去自我，万劫不复！
就在凌风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道心濒临崩溃的边缘之际——
景象骤然消失。
所有的混沌、生灭、归墟，如同潮水般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
凌风的意识猛地被拉回现实，他依旧保持着双手捧杯的姿势，坐在石凳上，仿佛刚才那仿佛历经了万古轮回的恐怖体验，仅仅过去了一瞬。
他脸色煞白，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捧着茶杯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杯中那碧绿的茶汤，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仿佛刚才那足以湮灭真仙神魂的恐怖景象，与它毫无关系。
只有凌风自己知道，他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比鬼门关更可怕！那是直面宇宙终极规则的恐怖！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后怕，看向云逸的目光，已经不再是敬畏，而是如同仰望至高神明般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一杯茶！仅仅是一杯看似普通的茶！甚至不是对方刻意为之，只是因为他习惯性地以神识探查，便引动了茶水中蕴含的、一丝微不足道的道韵显化！
而这丝道韵，竟然恐怖如斯！
这哪里是茶？这分明是大道本源的显化！是混沌生灭的缩影！是归墟的入口！
这位云逸前辈，他平日里喝的……就是这种东西？！！
凌风的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原本以为自己作为接引仙使，见识过仙庭繁华，修为已达真仙之境，在下界足以俯瞰众生。但此刻他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何等的坐井观天！与这位前辈相比，他这点微末道行，连对方随手泡的一杯茶都承受不住！
玄磬站在一旁，虽然不清楚凌风具体经历了什么，但看到他瞬间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身体微颤的模样，以及眼神中那无法掩饰的极致恐惧，心中也是骇然无比。他只知道云逸前辈深不可测，却没想到，仅仅是一杯茶，就能让一位上界仙使失态至此！这杯茶里，到底蕴含了何等恐怖的东西？
云逸似乎对凌风的反应毫无所觉，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咂咂嘴，似乎对味道还算满意。然后他才抬眼看向依旧僵硬的凌风，眉头微挑：“怎么？茶不合口味？还是……烫着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似乎真的不明白凌风为何如此反应。
凌风猛地一个激灵，从巨大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连忙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恭敬到了极点：“不……不敢！前……前辈赐茶，乃晚辈天大的造化！只……只是此茶道韵太过浩瀚磅礴，晚辈……晚辈修为浅薄，一时难以承受，失态之处，万望前辈海涵！”
他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探查的心思，连捧着茶杯的手都小心翼翼，生怕再引动一丝不该引动的道韵。这杯茶，在他眼中已经成了世间最恐怖，却也最珍贵的事物。
云逸恍然似的“哦”了一声，随意道：“这样啊，可能这批茶叶火候猛了点，下次我让小家伙泡淡些。”
凌风：“……”（火候猛了点？泡淡些？前辈，您管刚才那宇宙生灭、万道归墟的景象叫‘火候猛了点’？！）
他嘴角抽搐，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点头：“是……是，前辈体贴。”
云逸不再看他，又抿了一口茶，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似乎又陷入了某种放空状态。
小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小白狐舔舐茶水的细微声响，以及凌风极力压制却依旧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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