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历三百七十四年冬至，青阳城的雪落得格外郑重。鹅毛般的雪片覆盖了共祭林的每一寸土地，却盖不住两界碑的金紫光纹——那些流转的光在雪下蜿蜒，像极了大地深处跳动的脉搏。共鸣亭的星砂瓦上积了层薄雪，风过时，雪粒簌簌落下，与亭角的风铃相和，奏响清越的岁暮之音。
守星踩着厚雪走进林里，靴底碾过积雪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身上裹着件特殊的披风，外层是东域的狐裘，里衬缝着虚空的星绒，两种暖意在衣料间交融，连呵出的白气都带着淡淡的金紫微光。这是小花的母亲与虚空的星织师合力做的，说是“让两界的暖意都护着你”。
“守星哥哥！”雪雾中传来星子的呼喊，少年裹着星砂织成的斗篷，正和阿月在两界碑旁堆雪人。他们堆的雪人很特别：身子是东域的雪团，脑袋是虚空的星砂球，脖子上围着柳叶与星丝编的围巾，脸上嵌着两颗忆星果做的眼睛，在雪光中闪闪发亮。
“像不像两界碑成精了？”阿月拍着手上的雪，鼻尖冻得通红，辫子上的雪粒融化成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雪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指着雪人胸口，那里插着株冻住的两生花，花瓣在冰晶里保持着舒展的姿态，像封存了一整个秋天的生机。
守星笑着点头，蹲下身帮他们调整雪人的手臂——左臂是玄渊山的青竹枝，右臂是虚空的星木枝，枝桠上分别挂着东域的祈福牌与虚空的星愿符。祈福牌上写着“岁岁平安”，星愿符上缀着星语符号“常安”，被雪光映照，竟像是在互相呼应。
“山长说，今晚要在亭里守岁。”星子呵了呵冻得发红的指尖，星砂斗篷上的星纹随之亮起，“还说要敲两界钟一百零八下，驱散旧岁的尘埃，迎接新元的光。”
阿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时，蒸腾的热气混着甜香散开——是刚出炉的“冬至团”，一半是东域的糯米裹着桂花馅，一半是虚空的星麦包着星蜜馅，两种香气在雪地里交织，勾得人舌尖发暖。“李婶说，吃了这个，来年就有力气继续种两生花了。”
守星接过一个咬了口，糯米的软糯与星麦的清甜在舌尖化开，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连带着体内的祖龙血脉都泛起温和的热流。他望着共祭林深处，那里的星木已被雪压弯了枝，却依旧有星纹在雪下闪烁，像一群藏在暗处的萤火虫，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的生机。
午后，林里渐渐热闹起来。东域的百姓扛着松枝来装饰共鸣亭，松针上挂着红绸与灯笼，雪落在红绸上，红与白相映，透着岁暮的喜庆；虚空的生灵提着星砂灯穿梭在林间，灯盏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光轨，将两界碑周围的积雪都染成了淡紫色。
老木匠带着徒弟们在亭里架起炭火盆，炭是两仪矿脉的特殊燃石，烧起来既暖且旺，还会渗出淡淡的金紫火星。“这炭啊，烧一整夜都不熄。”老木匠用铁钳拨了拨炭火，火星溅起时，亭柱上的两生藤突然轻轻颤动，雪下的根系处冒出细小的绿芽，“你看，连草木都知道要守岁呢。”
虚空的星织师们则在亭外张挂星砂帘，那些细密的星丝在雪雾中织成半透明的帘幕，风过时，帘幕上的星纹流转，映得雪地忽明忽暗，像有人在幕后撒下一把把星子。“这是用今年新收的星蚕茧做的。”一位星织师笑着说，“混了东域的蚕丝，既耐寒又透光，正好照得钟锤亮堂堂的。”
暮色四合时，两界的长辈们陆续赶到。东域的老者们围坐在炭火盆旁，手里捧着热茶，茶盏是两生木做的，里面泡着东域的冬茶与虚空的星叶，茶汤呈淡金色，喝一口，满口生津；虚空的长老们则取出星砂炉，炉里焚着星檀与东域的沉香，烟气袅袅上升，在亭顶交织成祥云般的图案。
山长与星学院院长并肩坐在亭中央，面前摊着一幅巨大的“两界岁时图”。图上用东域的工笔与虚空的星绘，详细记录了一年来两界共生的点滴：春分的共祭、夏至的故事会、秋分的文脉封存……最后留白处，等着今夜的守岁添上收尾的一笔。
“守星小友，”山长指着留白处，“你说，该画些什么才好？”
守星望向亭外，雪地里，两界的孩子们正围着雪人唱歌。东域的童谣与虚空的星歌杂糅在一起，不成曲调，却透着纯粹的欢喜。他忽然想起清晨来时，看到的第一缕阳光——那光穿过雪雾，同时照亮了两界碑的金纹与星岩，没有偏倚，没有厚薄。
“就画此刻吧。”守星轻声道，“画雪，画亭，画围坐的我们，画唱歌的孩子。”
星学院院长抚掌笑道：“好一个‘此刻’！两界共生，本就不在遥远的誓言里，而在每一个这样的‘此刻’里。”
亥时三刻，守岁仪式正式开始。山长敲响了第一记两界钟，钟鸣穿透雪夜，青阳城的家家户户立刻点亮了灯，窗纸上映出东域的福字与虚空的星纹；虚空的星砂塔也同时亮起，塔顶的星灯如星辰坠地，与青阳城的灯火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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