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切，却瞒不过一个人的眼睛——向恒。
向恒太了解何以琛了，知道他冷漠外表下的敏感，也目睹了他因赵默笙离去而遭受的重创。
他乐见其成地看着温颜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看着何以琛冰封的表情因她偶尔一句精准的理解而微微松动。
一次下课后，向恒搂着何以琛的肩膀往外走，状似无意地提起：“哎，以琛，发现没，最近好像经常碰到温颜学妹啊？真是巧。”
何以琛脚步未停，面无表情：“嗯，是挺巧。”
向恒挑眉，故意拉长语调：“哦——？只是巧吗？我还以为人家小学妹对我们法学院的才子…”
何以琛皱眉，打断他：“别乱说。”
向恒耸耸肩，笑得意味深长，不再多说。但他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响了。
于是，向·助攻·恒开始上线。
“以琛，我这周学生会事情太多了，之前约好和温颜学妹讨论的那本参考资料没法去了，你帮我去一下呗？就在图书馆老地方，她都约好了，放鸽子不好。”——其实那本书他早就看完了。
“温颜学妹，这是以琛的笔记，他让我带给你，说对你理解那个案例可能有帮助。”——其实是向恒自己从何以琛桌上“顺”的，何以琛根本不知情。
“以琛，走，一起去三食堂吃饭，听说今天有糖醋排骨……诶，这么巧温颜你也在？一个人？一起一起！”——向恒提前十分钟就给温颜发了消息“无意中”透露了何以琛的午餐路线。
聚餐时，向恒总会巧妙地把话题引向何以琛擅长或感兴趣的领域，然后自然而然地cue到安静吃饭的温颜：“哎，温颜，你不是也看过那本书/知道那个事吗？你觉得呢？” 给两人创造交流的机会。
温颜总是微微脸红，但每次都能接住话头，她的观点往往独特而深刻，与何以琛总能产生奇妙的共鸣。何以琛发现，和她交谈很省力，他只需起个头，她似乎就能明白他未尽之意。这种默契，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
一次，向恒故意在何以琛面前对温颜说：“温颜学妹，你看我们以琛，整天冷着张脸，也就你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了。你们文学系的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善解人意啊？”
温颜顿时脸红得厉害，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小声说：“向恒学长别开玩笑…是何学长不嫌弃我话少。”
何以琛看着温颜窘迫的样子，破天荒地没有让向恒“闭嘴”，只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没有嫌弃。”
声音不大，却让正在笑闹的向恒瞬间安静下来，和温颜一样，有些惊讶地看向何以琛。
何以琛却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窗外，只是耳根处，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秋风吹过，卷起一地落叶。那些精心策划的“巧合”，那个看破不说破的助攻，以及那个渐渐习惯甚至开始期待这些“巧合”而尚未自知的人，共同织就了一段安静而微暖的时光。
何以琛心中的坚冰，正在一缕温柔的春风下，悄然融化，而那春风的主人，还以为自己的秘密藏得很好。
秋深了，梧桐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白的天空。C大的空气里多了几分凛冽的寒意。
那些“巧合”的相遇，不知从何时起，不再是单向的期待。
何以琛发现自己走在路上时，目光会下意识地搜寻那个安静的身影；在图书馆坐下时，会习惯性地瞥一眼那个靠窗的座位；甚至在看一些复杂案例时，会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温颜会怎么理解？”
这种下意识的惦念，像悄无声息的藤蔓，在他未曾设防的心墙上攀爬，等他惊觉时，已然缠绕甚紧。
一天夜里，他梦见赵默笙。梦里的她依然是离开时的模样，笑着问他：“以琛，你现在过得好吗？”
他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然后看见温颜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他读不懂的忧伤。
他猛地惊醒，坐在黑暗中，心脏剧烈地跳动，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背叛。
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心脏。
他怎么能？怎么能在默笙杳无音信的时候，那么快对另一个女孩产生这种莫名的期待和悸动？
那他们曾经的感情算什么？他的痛苦和寻找又算什么？这种情感的萌动，无疑是对过去的亵渎，是对默笙的背叛。
冰冷的理智回笼，何以琛的性格底色——那种近乎偏执的执着和责任感——占据了上风。
他绝不能允许自己这样。
于是，他开始躲着温颜。
他不再去三教那个固定的教室预习，宁愿在拥挤的公共教室找个角落。他避开了图书馆的法律文献区和那个安静的书店角落。当向恒再提议“一起去吃饭”或者“碰巧遇到温颜”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或者干脆找借口离开。
起初，温颜并不明白。她依旧怀着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欢，尝试着“偶遇”了几次。
但每一次，何以琛要么是远远看见她就转身改变方向，要么是匆匆点头，丢下一句“有事”便擦肩而过，眼神疏离得像最初不认识的时候，甚至更冷。
那冰冷的距离感，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所有微弱的光亮。
温颜是敏感的，更是骄傲的。
她的喜欢虽然笨拙主动，却有着文学少女特有的清高和自尊。她立刻明白了——何以琛在躲她。
为什么？
她反复思量，是自己太过频繁的出现惹他厌烦了吗？是她哪句话说得不对，让他觉得被冒犯了吗？
还是…他终究觉得她无趣又麻烦，不想再与她有任何交集了？
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但她很快说服了自己：没关系，喜欢他是她自己的事，不该成为他的负担。
既然她的出现让他困扰，那她就退回原来的位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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