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重新陷入了死寂,但一种截然不同的、紧绷而炽热的气氛却在无声地弥漫开来,取代了之前那种令人绝望的、冰冷的死气。
角落里那点微弱的、用以熬煮骨头和可疑“肉块”的小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点点暗红的余烬,苟延残喘地散发着微不足道的热量。月光被粗糙的门板和墙壁切割得支离破碎,吝啬地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斑,勉强勾勒出四个蜷缩在一起的身影轮廓。
云鬟和碧珠紧紧依偎着,身体还在因为方才极致的惊恐和后怕而微微发抖,但她们的眼睛却不再是一片空洞的绝望,而是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瞟向冷焰怀中——尽管那里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但那幅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布防图,以及公主殿下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就像投入冰湖的烧红烙铁,在她们死寂的心底刺啦作响,蒸腾起一片迷茫却又无法抑制的灼热雾气。
阿月则尽职尽责地蜷缩在离门缝最近的地方,耳朵几乎要贴到那冰冷的木板上,全力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小小的身子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冷焰靠坐在最里侧的墙壁下,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但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那在黑暗中过于明亮、即使阖着眼也仿佛能感受到其锐利的眼神,暴露了她正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思考状态。
身体无处不在叫嚣着疼痛和疲惫,尤其是膝盖和手掌,火辣辣的刺痛一阵阵传来,提醒着她方才那番近乎自虐的探索付出的代价。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颤。
但她的颅内,却如同烧沸的铜炉,翻滚着远比那点微弱柴火炽热千倍万倍的念头!
血诏!布防图!百官罪证!传国玉玺!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道狂暴的闪电,在她脑海的暴风雨中撕裂出惊心动魄的光明,照亮了一条条之前完全无法想象的、通往权力之巅的险峻路径,但也随之带来了更深沉的黑暗和更令人心悸的雷鸣——身份的悖论、伦理的枷锁、前路的叵测、以及一旦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的深渊。
尤其是那封血诏……它带来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重和混乱。像是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捏碎了她过去十多年赖以生存、仇恨、奋斗的根基,然后又蛮横地将一堆完全陌生、带着血腥和诅咒色彩的碎片塞回她手里,逼着她立刻用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全新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恐惧和陌生的未来图景。
胤惠帝之女?
这个身份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她的头颅,带来持续的、令人晕眩的灼痛。那个在母国被描绘成贪婪、残暴、阴险的侵略者头子,那个她从小被教导要仇恨、要时刻铭记其覆灭母族之罪的胤朝皇帝,竟然是赋予她生命的父亲?
多么荒谬!多么讽刺!
那她体内流淌的一半北狄王族的血液又算什么?母妃临别时那哀戚而不甘的眼神又算什么?她这十几年来所承受的、因北狄公主身份而来的屈辱又算什么?
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和背叛感涌上喉头,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命运随意摆弄、涂抹得面目全非的傀儡,线头缠绕混乱,找不到真正的源头。
而萧绝……那个恶魔……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虽然血诏里明确废黜了他的宗籍,剔除了他的玉牒,试图从法理和血缘上彻底否定他,但这层扭曲的关系,依旧像是一道最深最污秽的烙印,让她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厌恶和毛骨悚然。
他知不知道?他那些变本加厉的羞辱和折磨,是否也掺杂了对这层肮脏血缘的憎恶和恐惧?
无数的疑问和混乱的情绪如同沼泽里的毒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试图将她拖入精神崩溃的深渊。
「不!」
她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却异常尖锐的咆哮,指甲狠狠掐入早已破损不堪的掌心,剧烈的疼痛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那些即将失控的思绪。
现在不是沉溺于这些混乱情绪的时候!
无论她的生父是谁,无论这身世多么令人作呕,现实都不会改变。萧绝依然是那个囚禁她、羞辱她、杀害她侍女、视她如草芥的暴君!北狄依然在胤朝的铁蹄下喘息!她依然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柴房,朝不保夕!
那封血诏,与其说是认亲的凭证,不如说是一把淬了剧毒、却也锋利无比的匕首。它的价值不在于确认她那令人厌恶的血统,而在于它所能带来的——力量!
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
法统的力量!大义的名分!召集忠臣旧部的旗帜!否定萧绝统治根基的核锤!
对!就是这样!冷焰猛地睁开眼,黑暗中,她的目光锐利得如同即将扑食的夜枭,所有的迷茫和混乱被强行压下,凝固成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坚定。
抛开那些无用的情感纠葛和身份焦虑。现在,她只需要考虑如何利用手中这把“匕首”,最精准、最狠辣地刺入敌人的心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退婚?废你江山做女帝!请大家收藏:(m.20xs.org)退婚?废你江山做女帝!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