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那扇破门被王瑾带来的人粗暴修补过,但依旧漏风。昨夜被彻底砌死的密道洞口,泥灰尚未干透,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无声地提醒着冷焰那场险些败露的冒险。
天刚蒙蒙亮,寒气最重的时候,院外就传来了不同于往日的不耐烦的脚步声和催促声。
「吱呀——」院门被推开。
两名面孔生硬、眼神锐利的嬷嬷带着几个粗壮婆子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踢开了柴房的门。
「出来!王妃娘娘要见你!」为首的吊梢眼嬷嬷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冷焰蜷缩在干草堆里,仿佛被惊醒,茫然又畏惧地看着她们,身体向后缩去,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
「啧,真是脏死了。」另一个嬷嬷嫌恶地皱紧眉头,用帕子掩住口鼻,「赶紧的,拖出去洗干净点,别污了王妃娘娘的眼!」
两个粗壮婆子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冷焰从干草堆里拖了出来。她们力道很大,掐得她手臂生疼。冷焰配合地发出惊恐的尖叫和挣扎,更坐实了疯癫的模样。
她被拖到院子里,一盆刺骨的冷水当头浇下,冻得她一个激灵,牙齿忍不住咯咯作响。婆子们用粗糙的布巾胡乱在她身上擦拭了几下,换上一套虽然旧但还算干净的粗布衣裙,整个过程粗暴而迅速,毫无尊严可言。
「走!」吊梢眼嬷嬷推搡了她一把。
冷焰踉跄着,被一行人押解着,走出了这座囚禁她多日的小院。这是她自新婚夜后,第一次真正走出这个院子。
摄政王府的清晨,楼台亭阁在冬日淡薄的晨光中显露出宏伟而森严的轮廓。巡逻的护卫队铠甲森然,步伐整齐,看到她们这一行,目光扫过冷焰时,都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鄙夷和冷漠的神情。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这就是萧绝的王国,每一寸土地都渗透着他的意志和威严。
穿过数道回廊,越走越偏僻,最终来到一处偏僻的殿宇后身。这里有一处高大的殿宇,但她们并未进入正殿,而是绕到了殿后。
眼前是一段长长的汉白玉石阶,通往殿宇的后门。石阶打磨得光滑如镜,但在这样的寒冬里,上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滑腻的冰霜,在晨光下反射着危险的光泽。
而石阶之下,早已立着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穿着一身鲜艳玫红色宫装、外罩雪白狐裘斗篷的莲姬。她云鬓高耸,珠翠环绕,妆容精致,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小手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被押解过来的冷焰。她身边簇拥着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神色倨傲的丫鬟嬷嬷。
对比之下,只穿着单薄粗布衣、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冻得脸色发青、浑身不自觉颤抖的冷焰,显得愈发卑微可怜。
「王妃娘娘,人带到了。」吊梢眼嬷嬷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
莲姬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冷焰身上来回舔舐,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娇媚,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哟,这不是咱们尊贵的北狄公主吗?几日不见,怎么落魄成这副模样了?看来王府的下人伺候得不用心啊。」
冷焰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害怕得说不出话,只会发出细微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莲姬似乎很满意她这副样子,轻笑一声,缓步走上前来。她绕着冷焰走了一圈,用戴着长长护甲的手指,嫌恶地挑起冷焰一缕湿漉漉的头发。
「瞧瞧,这哪里还有一点公主的样子?简直比咱们王府刷马桶的粗使婆子都不如。」她的话引得身后的丫鬟们发出一阵压抑的、附和性的窃笑。
「王爷心善,留你一条贱命。」莲姬放下她的头发,用手炉暖了暖手,语气陡然转冷,「但你既然进了这王府,就得懂王府的规矩!昨日你院里闹出那么大动静,惊扰王府清净,按规矩,就该重罚!」
她顿了顿,目光扫向那结冰的石阶,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
「本妃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人。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打板子怕是直接就打死了。这样吧,你就去那冰阶上跪着,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此言一出,连押解冷焰过来的那两个嬷嬷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那汉白玉石阶本就光滑无比,结了冰更是滑不留脚,莫说跪着,就是走上去都得万分小心。而且寒冬腊月,寒气彻骨,跪在那上面,不用多久,膝盖就得废掉!这简直是要人命!
冷焰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真实的惊恐和哀求,看向莲姬,嘴唇哆嗦着:「不……冷……疼……娘娘饶命……」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开口求饶,声音嘶哑破碎,更显得凄惨。
莲姬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笑得花枝乱颤:「饶命?呵呵呵……本妃这是在教你规矩,是在救你!免得你日后行差踏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笑声一收,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请公主殿下‘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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