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彻骨的晨雾尚未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完全散尽，一骑快马便踏着青石板路的清冷，疾驰入巍峨皇城，直至宫门下才被侍卫拦下。
马上骑士身披龙骧卫特有的暗色软甲，风尘仆仆，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压抑不住的亢奋光芒。他利落地翻身下马，验过腰牌，甚至等不及层层通传，便对迎上来的内侍急声道：「速禀王爷！西市榆树胡同据点有重大发现！属下需立刻面呈！」
消息很快递进了刚刚结束早朝、正在御书房偏殿歇息的萧绝耳中。
他几乎彻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却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亢奋状态。听闻“重大发现”四字，他捻着白玉扳指的指尖一顿，眸中骤然爆出精光。
「带他进来！」
那名龙骧卫被迅速引入偏殿，单膝跪地，甚至来不及平复急促的呼吸，便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物——那是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包。
「王爷！属下等奉命彻查榆树胡同那处废弃民宅，掘地三尺后，在后院墙角一处极其隐蔽的鼠洞深处，发现了这个！」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双手将油纸包高举过顶。
一旁的侍卫接过，谨慎地检查了油纸外包无异常后，才呈到萧绝面前的紫檀木案上。
萧绝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那个不过巴掌大小的油纸包。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侍立的内侍和侍卫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伸出两根手指，慢慢挑开油纸包。一层，两层……当第三层油纸被掀开时，一股极其复杂浓烈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那是多种草药混合腐败后形成的特殊酸苦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几乎被完全掩盖的奇异甜香。
油纸包里，是一小撮已经半干涸、颜色深褐、难以分辨原本形态的药渣。
「药渣？」萧绝眉头微蹙，但眼神却愈发锐利。他并不精通药理，但这气味……尤其是那丝若有若无的甜香，让他瞬间联想到了昨夜那匹“醉云绡”！
「可验过了？」他沉声问，目光并未从药渣上移开。
「回王爷，发现后立刻请随行的太医署吏目初步查验过。」龙骧卫语速飞快地回禀，「吏目言，此药渣成分极为复杂，绝非寻常汤剂。其中可辨认出的，有极烈性的化瘀生肌之药，亦有镇痛安神之品，配伍凶猛，非体魄强健或伤势极重者不可用。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惊疑：「吏目在其中，发现了少量‘鬼哭藤’和‘腐骨花’的残留！此二者皆乃世间罕有的剧毒之物，微量便可致命，寻常医方绝无可能使用！且……二者混合后，会产生一种特殊的甜腻气息，经久不散！」
「鬼哭藤……腐骨花……」萧绝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名字，指尖划过那深褐色的渣滓，那丝诡异的甜香似乎更加清晰了。
错不了！
这和“醉云绡”上的香气，以及乱葬岗毒蛊爆开时的腥甜，同源同宗！
那个女人！她果然受了极重的伤，需要用到如此虎狼之药！甚至不惜以身试毒，用剧毒之物来以毒攻毒，或是配制那些阴损的毒物！
「好……好得很！」萧绝猛地握紧拳，药渣的碎屑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总算让本王抓到你的尾巴了！继续挖！给本王把京城，不，把京畿附近所有能弄到这些药材的地方，翻个底朝天！尤其是黑市！查！近一个月，不，近三个月内，所有购买过这些药材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王爷！」龙骧卫高声应命，转身欲走。
「等等！」萧绝又叫住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冷光，「此事秘密进行，尤其是太医署那边，打点清楚，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属下明白！」
看着龙骧卫退出的背影，萧绝缓缓坐回椅中，目光重新落回那包药渣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笑意。
冷焰，你纵有千般算计，万般机变，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需用药治伤、配制毒物，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只狡猾的耗子，这次还能往哪里藏！
……
与此同时，皇城西北角，一墙之隔的慈宁宫。
此处虽与皇帝的乾清宫、萧绝处理政务的御书房相隔不远，气氛却截然不同。先帝驾崩后，太后便常年居于此礼佛静修，宫人行走皆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佛堂清净，唯有袅袅佛香和偶尔响起的木鱼声，透出一种与外间紧绷局势格格不入的沉闷与压抑。
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死水之下，暗潮早已汹涌。
小佛堂内，檀香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太后并未如往常般跪于蒲团诵经，而是端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扶手椅上，手中虽捻着一串光滑的紫檀佛珠，但速度时快时慢，显露出心绪不宁。
她面前，心腹老嬷嬷正垂着头，低声禀报着，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第三个人听了去。
「……确是‘鬼哭藤’无误，娘娘。虽只一星半点，混在熏香料里，但咱们的人鼻子灵，还是给挑出来了。」老嬷嬷语气带着后怕，「那东西无色无味，若非事先得了提醒，特意去查，根本发现不了。若是日久天长地混在每日敬神的香里燃了，吸入体内，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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