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那仿佛来自地府深处的木鱼声,缠绕了冷焰后半夜的每一寸梦境,或者说,是半梦半醒间的煎熬。她闭着眼,精神却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弓弦,留意着地底的任何异动,也警惕着屋外可能随时破门而入的追兵。
盲妪没有再从那地穴出来,至少,冷焰没有听到任何石板滑动的声响。
当天光透过破败窗棂的缝隙,吝啬地投入几缕灰白光线时,木鱼声也悄然停止了。土屋内死寂得可怕,只有冷焰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左臂的伤口传来一阵阵麻痒刺痛的感觉,正如那盲妪所说,像是在长新肉,但联想到老妪那句“加了点能要人命的东西”,这感觉便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神经。
她必须去慈云庵。无论那盲妪是善意提醒还是恶意引导,那张所谓的“纸条”,都成了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与太后阴谋相关的线索。
她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左臂,剧痛已减,但动作稍大依旧牵扯难忍。她撕下内衫下摆相对干净的布条,将伤口更紧实地包扎固定,避免行动时崩裂。
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板的裂缝向外窥视。
“老鼠巷”在晨曦中苏醒,或者说,是在贫困和绝望中蠕动。更多的流民蜷缩在街角屋檐下,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垃圾和污物的混合臭气。
这与她昔日所见的、哪怕是最破落的北狄边境部落的景象都不同。胤都的繁华之下,竟藏着如此不堪的脓疮。萧绝的暴政,可见一斑。
她需要一身更不引人注意的行头。目光扫过,落在不远处一个蜷缩在破席子下的老乞丐身上,那身破烂肮脏的衣衫,几乎与地面同色。
耐心等待了片刻,趁着一个妇人端着破盆出来倒馊水,引起一阵微小骚动的间隙,冷焰如同鬼魅般闪出屋子,悄无声息地靠近,迅速从那老乞丐身下抽走了那件几乎能立起来、散发着浓重酸臭气的破外衫。
老乞丐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并未醒来。
冷焰退回屋内,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这件硬邦邦、沾满不明污渍的破衫套在自己原有的衣物之外。她又抓了一把地上的灰尘,混合着一点干涸的血迹(可能是昨晚留下的),胡乱抹在脸上、脖颈和手上,将一头青丝扯得凌乱不堪,再用一块脏布包住。
对着一旁水瓮里那浑浊得照不出人影的积水,她粗略看了看。镜中人,已然是一个饱经风霜、落魄肮脏的流民妇人,唯有那双眼睛,即便刻意低垂,偶尔抬眸时,锐利的光依旧难以完全掩盖。
「眼睛……」她想起盲妪的提醒,「别让人看见你的眼睛。」
她低下头,将身形也佝偻起来,努力模仿着那些流民麻木、畏缩的姿态。
准备停当,她深吸一口这污浊的空气,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融入了“老鼠巷”缓缓流向城西的人流中。这些人,大多都是朝着慈云庵的方向去的,为了那一碗或许能续命的薄粥。
慈云庵位于胤都西城,靠近城墙根,据说原本是个香火不算旺盛的小庵堂,近年来因时常施粥赠药,在贫民中颇有声望。
越靠近慈云庵,人流越是密集。哭喊的孩子,咳嗽的老人,步履蹒跚的妇人……构成了一副绝望的求生图景。维持秩序的是一些穿着灰色短打、面色冷硬的汉子,不像普通仆役,眼神锐利,腰间鼓鼓囊囊,似乎藏着家伙。他们呵斥着,推搡着,将混乱的人群勉强排成歪歪扭扭的长队。
冷焰低着头,缩着肩膀,混在队伍的中后段,随着人潮慢慢向前挪动。她刻意控制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与其他流民一般无二,但全身的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敏锐地观察着四周。
庵堂门前的空地上,搭起了几个简陋的粥棚。几个穿着素净僧衣的尼姑站在大锅后,机械地舀着稀薄的米粥。而在粥棚一侧,设有一张桌案,一位穿着海青、年约四旬、面容略显憔悴的师太坐在其后,身后站着两名身材高大的仆妇。有流民上前,似乎是在登记什么,或是接受简单的问询。
那应该就是静缘师太。冷焰注意到,静缘师太的目光不时扫过排队的人群,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审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在等谁?齐嬷嬷?还是……其他什么人?
冷焰的心提了起来。她不确定静缘师太是否认得齐嬷嬷的相貌,但任何意外都可能导致计划失败。
队伍缓慢前行,米粥那点可怜的香气混合着汗臭和病气,令人作呕。冷焰听到前面两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在小声嘀咕。
「……听说今天静缘师太会亲自挑选几个‘有缘人’,带回庵里做些杂役,管吃住呢……」
「真的?那可得好好表现!这鬼日子,一天也熬不下去了!」
「嘘……小点声!看到师太旁边那两个婆娘没?手粗脚大的,眼神凶得很,可不好惹……」
冷焰心中一动,被挑进庵里做杂役?这或许是接近静缘,甚至寻找那张纸条的绝佳机会!但风险也同样巨大,意味着要深入虎穴,一旦暴露,退路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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