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赵珩年轻却布满寒霜的脸。他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枚散发着腥甜气味的黑色陶片就放在他面前,像一块灼热的炭,烫得他心头火起。
「赤鸩羽……腐骨草……」他低声重复着医官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好一个‘瘟疫’,好一个‘人祸’!」
亲卫队长陈锋肃立一旁,低声道:「殿下,已经查清,城中能烧制这种陶罐的,共有三家陶坊。其中,‘永顺陶坊’规模最大,也承接一些官府的活计。另外,城中药铺近期大量采购过这两味药材的,只有‘济世堂’和‘保安堂’,而这两家药铺,都与监军王公公府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来。」
「王瑾……」赵珩眼中厉色一闪,「果然是他!」
「还有一事,」陈锋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我们的人在暗中查访‘永顺陶坊’时,碰巧遇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小管事,名叫李三,是专门替王瑾打理城外一处庄园的。他似乎是喝多了,与人抱怨时‘不小心’说漏了嘴,提到王公公近日常常深夜前往那处庄园,神神秘秘,还运进去不少‘味道冲得很’的东西。」
「城外庄园?」赵珩猛地站起身,「具体位置!」
「已经探明,就在城西二十里的落霞坡,位置十分隐蔽。」
赵珩在书房内踱了两步,猛地停下:「不能再等了!周猛身为守将,不可能对王瑾的勾当一无所知,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等他们察觉,销毁证据,我们就功亏一篑!」
他迅速下令:「陈锋!」
「末将在!」
「你亲自带一队绝对可靠的人马,立刻出发,连夜赶往落霞坡庄园!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证据!记住,要快,要隐秘!若遇阻拦,可先斩后奏!」
「遵命!」陈锋抱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转身快步离去。
赵珩又对另一名亲卫道:「去,以本世子名义,传周猛、王瑾,以及城中所有六品以上官员,即刻来府议事!就说……本世子有关于疫情防治的紧要部署!」
「是!」
……
周猛府邸。
王瑾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团团转,尖细的嗓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慌:「周将军!咱家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世子一来就停了全城搜捕,又搞什么医棚,现在还深更半夜突然召见,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猛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灌了一口浓茶,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安:「慌什么!他一个毛头小子,还能翻了天不成?瓦罐巷已经烧了,死无对证!那‘妖女’也找不到,只要咱们咬死是北狄细作散播瘟疫,他还能凭空变出证据来?」
「可……可刘癞子的人头……」王瑾一想到西市那血淋淋的场景,就腿肚子发软,「那绝对是那妖女干的!她在警告我们!还有……咱家城外那庄子……最近总觉得有人窥视……」
「闭嘴!」周猛低喝一声,眼中凶光毕露,「管她什么神女妖女,只要找到,乱刀砍死!你那庄子,干净吗?」
王瑾眼神闪烁,支吾道:「就……就是些寻常物什……」
周猛一看他这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揪住王瑾的衣领:「王瑾!你他妈是不是还瞒着老子什么事?!那毒……配制毒药的东西,你没处理干净?!」
王瑾被他勒得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处……处理了……大部分……可能……可能还留了点底子……」
「混账!」周猛一把将他掼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将军,世子派人来传,请将军与王公公即刻前往将军府议事!」
周猛和王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知道了!」周猛强行镇定下来,整了整衣甲,对瘫软在地的王瑾低吼道,「起来!给老子打起精神!记住,无论世子问什么,一口咬定,毫不知情!一切,推到那北狄妖女身上!」
……
将军府议事厅。
灯火通明,苍远城有头有脸的官员几乎都到了,人人脸上都带着倦意和疑惑,不知道这位年轻的世子深夜召集所为何事。
赵珩端坐主位,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与刚才书房里那个雷厉风行的判若两人。
「诸位,深夜召集,辛苦了。」他声音清朗,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在周猛和王瑾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本世子初来乍到,见城中因疫情惶惶,心中甚忧。白日视察,更觉事态严峻。故连夜请诸位前来,共商应对之策。」
周猛心中稍定,看来世子还是为了疫情。他出列拱手道:「殿下心系百姓,末将感佩。只是疫情凶猛,瓦罐巷已毁,目前当务之急,是防止扩散,安抚民心。殿下设立医棚,乃是仁政。」
王瑾也赶紧附和:「是啊,殿下。有殿下坐镇,苍远城必能渡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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