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吹了吹浮沫,啜了一口。然后,他那戴着薄手套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叩了叩桌面上摊开的一份图纸——那是苏晚晴昨晚熬夜记录的震波监测数据图。此刻,上面被红笔醒目地圈出了三个剧烈跳动的波峰区域。
“张总,稍安勿躁。”白眉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您看这里,还有这里,波峰形态、频率间隔,与去年秦岭‘青鸾涧’古武遗迹现世前七天的监测报告,相似度高达87%以上。这绝非普通地质活动。”他放下搪瓷缸,身体微微前倾,日光灯惨白的光线打在他雪白的眉毛上,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我们赤蛇门,拥有国内最专业的古武遗迹勘探和保护团队。如果项目由我们介入接手,不仅能确保遗迹完整性,更重要的是,”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几个脸色发白的班组长,“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无辜的施工人员被卷入高武层面的纷争。那种后果,张总,恐怕不是违约金能衡量的。”
坐在长条凳末端的王大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指甲盖里还嵌着早上和水泥留下的灰色污垢。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虚地插了一句:“张……张哥,周监理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表舅在河西那边建材市场混,他听人说过,前年有个工地,就是不小心挖塌了个啥古墓还是遗迹的……嚯!赔得倾家荡产不说,听说……听说还死了两个工人……”他越说声音越小,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白眉脚边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那厚度,里面装的东西,绝不仅仅是文件!
陈默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死死钉在白眉的后颈上。就在刚才对方提到“高武层面纷争”时,白眉微微扬头的瞬间,喉结下方,一道淡青色的、扭曲的蛇形纹路,在皮肤下一闪而逝!那纹路,与黑蛇被他一拳轰中肋下、痛得龇牙咧嘴时脖颈间露出的刺青,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裤兜深处的地脉石,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那股灼热感隔着厚实的工装布料,几乎要烙穿他的皮肤!这是只有近距离感应到强大古武气息时才会有的剧烈反应!这个白眉,不仅身份是假,其隐藏的实力,也绝非黑蛇之流可比!
“张工头,”陈默往前踏了半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吊扇的嗡鸣。他工装口袋里,装着骨鸣丹的小瓷瓶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微却清脆的“叮当”声,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停工探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兄弟们这个月的工钱、房租、饭钱……家里都等着米下锅呢。”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工头们焦虑的心湖。
“工钱!工钱老子砸锅卖铁也会想办法!”张工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拍桌子,烟灰缸都跳了一下,几点火星直接溅到了白眉那份监测图上,“但是周监理说的风险……”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明显动摇。
他话音未落,白眉已面无表情地将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推到了桌子正中央。封面上,“赤蛇门遗迹保护专项合作协议”几个烫金大字刺人眼目,而甲方落款处,一个狰狞的、滴血般的猩红蛇头标志,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陈默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母亲下周三透析的费用单,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工地停了,他连这身沾满泥灰的工装都保不住!连最后一点搬砖换钱的希望都要被掐灭!
他的余光死死锁在白眉那只放在文件上的手上——食指的指关节内侧,赫然有几道新鲜的、细长的抓痕!皮肉外翻,边缘还带着凝固的暗红血痂。那绝不是工地剐蹭能造成的,更像是……被某种带着鳞片或利爪的猛兽撕扯过!一个“监理”,哪来的这种伤?
“我去材料堆那边看看今天到的钢筋标号。”陈默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猛地转身,动作幅度看似无意地偏大,肩膀“哐当”一声撞翻了墙角立着的暖水瓶!
“哗啦——!!!”
滚烫的开水裹挟着白汽猛地泼溅开来,大部分洒在地上,但有几股沸水如同毒蛇般,精准地射向白眉的脚边!
“嗯?!”白眉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向后撤步闪避。就在他身体后仰的瞬间,后腰处被硬物顶起的工装布料绷紧,一个冷硬的刀柄末端,清晰地擦刮过粗糙的实木桌沿,发出“噌”的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金属摩擦音!
虽然轻微,但在陈默全神贯注的耳中,无异于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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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堆在夕阳的余晖下,褪去了白日的惨白,染上了一层颓败的昏黄。水泥袋粗糙的表面散发着白日吸收的热气。
陈默背靠着一垛冰冷坚硬的水泥袋坐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土和水泥味的空气。指尖用力抵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骨鸣炼体术》那玄奥晦涩的口诀在心海中急速流淌、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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