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金阳的持续照射下变得愈发稀薄，如同透明的轻纱，再也无法掩盖工地上的景象。初升太阳的微光挣扎着穿透高空中稀薄的云层，将那淡金色的、缺乏温度的光辉洒落，给冰冷钢筋混凝土构成的现代丛林镀上了一层短暂而虚幻的神圣感。
那股先前横扫一切、霸道无比的无形灵魂冲击——净魂震，其威力此刻已如同退潮般彻底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它离去后所留下的，却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死一般的绝对寂静，以及空气中依旧隐约可闻的、仿佛电弧灼烧过后的能量余烬的焦糊气味，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无形交锋的可怕。
苏晚晴快步上前，动作专业而迅速地蹲下身，伸出两指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昏迷不醒的老铁颈侧的脉搏，又谨慎地翻开他的眼皮，仔细观察其瞳孔状态。
他的瞳孔明显涣散无神，对光线毫无反应，呼吸虽然微弱却异乎寻常地平稳，胸膛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除了嘴角残留的白色干涸沫迹和那张因极致恐惧而彻底扭曲、僵硬的惊恐面容之外，他看起来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无论如何也无法醒来的深沉噩梦，生命特征稳定得令人诧异。
“识海遭受强烈震荡，精神核心受到了根源性的冲击，但奇迹般地避开了所有致命区域，没有造成物理性的永久脑损伤。”苏晚晴站起身，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陈默，“他现在的情况……更像是一个活着的植物人，所有与‘幽冥烙印’相关的记忆、指令乃至感知都被那种力量强行彻底抹除、格式化了。这种精准而冷酷的手段……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狠辣决绝。”
陈默的眼神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没有丝毫的温度与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偶然爬过脚边的、微不足道的虫子。他冷漠地凝视着老铁蜷缩在地上、显得无比脆弱的身体，声音冷得像是工地上那些在寒夜中浸了一晚的钢筋：
“对于所有不自量力、试图窥探深渊秘密的人，让他永远地遗忘深渊的存在，彻底失去相关的所有记忆，这就是我能给予的最大仁慈。况且，”他话锋一转，带着绝对的理性与冷酷，“玄冥宗的手段诡谲阴毒，远超你的想象，谁能百分百保证，他体内除了已被清除的‘幽冥烙印’外，没有埋藏更深层次、更隐蔽的后手？唯有将其精神世界彻底清空，回归一张白纸的状态，才能确保这个‘活体信标’变得绝对‘干净’，一张……只等待由我来重新书写信息的白纸。”
苏晚晴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出身特殊部门，经历过严格训练，早已见惯了生死与各种残酷场面，但陈默此刻所展现出的、这种将活生生的人完全视作可随意操控、利用的棋子的冷酷与绝对理性的决绝，依旧让她心底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深刻的寒意。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常规战斗或对抗的范畴，更像是一场高高在上的神魔之间，以天地为盘、众生为子的宏大博弈，而普通的凡人，在其中甚至连做一粒尘埃的资格都没有。
“接下来怎么办？就把他扔在这里不管吗？”苏晚晴迅速压下了心头那一丝不适，将思绪拉回到最现实的问题处理上。无论陈默的手段如何，处理现场、消除痕迹是当务之急。
“石灵女。”陈默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目光微转，淡淡地唤了一声。
一直如同最忠诚的卫兵般侍立在一旁的石灵女闻声，立刻无声地飘然上前，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至极。她周身上下那些原本流淌不息的玄奥铭文光华已经彻底隐去，再次变得内敛，如同一尊巧夺天工、却毫无生气的精美玉石雕像。唯有那双空灵剔透、仿佛能看穿虚空的眸子，始终忠诚地、清晰地倒映着陈默一个人的身影。
“清理现场所有不属于此地的能量痕迹和物理痕迹，确保不留任何线索。然后，将他送回保安亭的床上，精心伪装成突发性脑溢血或急性中风后昏迷的假象。”陈默的指令下达得清晰、冷静而毫无感情，仿佛在安排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后续的医疗介入和社会层面的解释，自然会有人按照预案去处理。我们的这枚棋子，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现在，是该让他暂时退场，‘安心’休息了。”
“是，主人。”石灵女的声音空洞而平静，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只是执行一段预设的程序。她随即抬起一只纤细如玉雕的手指，凌空对着昏迷的老铁轻轻一点。
一缕微不可见、却蕴含着精妙土系能量的淡黄色光丝瞬间射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般，轻柔却牢固地缠绕住老铁的身体，将他稳稳地凭空托起，离地三寸，然后悄无声息地、平稳地朝着远处那座孤零零的保安亭方向飘去。
整个处理过程如行云流水，高效、精准，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响，仿佛只是拂去了桌面上的一粒微小尘埃，轻松写意。
处理完这桩微不足道的“小事”，陈默才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那块静静矗立、饱经无尽风霜的残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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