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退,更不能此刻倒下!
这是他耗尽心力创造的、唯一的机会!一个可能将对方从“敌人”转变为“钥匙”的绝佳机会!
他强忍着神魂欲裂的非人剧痛,凭借着体内那至高无上的碑主血脉所带来的、对一切“碑”与“骸”的绝对统御力,强行引导着那股来自大地的、磅礴而悲怆的共鸣之力,汇聚于自己的右掌掌心!
而后,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底深处,已是一片骇人的赤红,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永不屈服的意志火焰!
他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对着心神已然失守的冥铃儿,说出了一句直击其灵魂最深处、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崩溃的话!
“你,流淌着的血脉……也是守碑人的后裔,对不对?!否则,你如何能成为此阵核心?!你哥哥,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冥铃儿如遭九天雷霆轰击顶门!黑袍下的身躯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叶,竟连连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整整两步,手中那串象征着权力与力量的九环骨铃“哐当”一声,险些脱手坠落在地!
她猛地抬起头,透过面纱,死死地“瞪”着陈默。那眼神之中,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戏谑、审视与冰冷杀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彻底的迷茫,以及一丝被这番话强行从灵魂最深处撕裂开来、再也无法压抑的——巨大的痛苦与自我怀疑!
陈默的话语,像一把淬了毒的、冰冷而精准的钥匙,狠狠地捅开了她尘封已久、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心锁!
为什么她能如此轻易地掌控此地?为什么九幽铃阵的力量她运用起来仿佛本能?
仅仅是因为她哥哥冥王使手段通天吗?
不!或许更根本的原因是……她的血脉,她的本源,本就与这片土地,与这些石碑,与地下沉眠的英魂,有着无法割断的深刻联系!
她不是单纯的阵法掌控者,她本身,或许就是这座“九幽铃阵”最核心、最不可或缺的“活体阵眼”之一!
她的哥哥,她一直信任、追随甚至依赖的冥王使,不仅亵渎了守碑人一族的英魂,更可能……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利用她这特殊的血脉!
这个残酷而恐怖的认知,像世间最恶毒、最绝望的诅咒,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心防,吞噬了她的理智与力量。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哥哥他……他明明说……”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连站立都显得无比艰难。
陈默知道,他赌对了!最关键的时刻,已经到来!
他没有再多说任何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用那双赤红的眼睛看着她在痛苦中挣扎。有时候,无声的沉默,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更能让人直面内心最恐惧的真相。
葬铃坡上,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但这一次的死寂之中,却弥漫开一种难言的、沉重的悲戚与哀伤。
风,不知何时重新开始流动。
它吹拂起冥铃儿宽大的黑袍,衣袂翻飞,更显其身影的单薄与萧索。
也吹动了那些沉寂了半晌的、遍布山坡的无数青铜铃铛。
叮……叮铃……
铃声再次响起,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尖锐刺耳、令人神识冻结的“魂锁魔音”,而是变得异常轻柔、哀婉、悠长,如同一首无人聆听、却道尽千古悲伤的古老挽歌,在空旷的山坡上低低回响。
冥铃儿缓缓地、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般,僵硬地转过了身体。
她没有再看陈默一眼,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与巨大的冲击之中。
她迈着沉重如灌铅、甚至有些踉跄的步伐,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向不远处那一根最为高大、最为古老、断裂处呈现出沧桑痕迹的巨型断碑。
那根断碑之上,没有任何华丽繁复的雕饰,只有岁月与风雨留下的最深刻、最原始的刻痕,仿佛一位饱经风霜、沉默伫立了万载岁月的老人,见证了一切,却却无言。
她伸出那只戴着黑色手套、却依然能看出微微颤抖的手,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地,抚摸着冰冷粗糙的碑身,仿佛在触摸一张久违的、刻骨铭心的脸庞,汲取着那不存在温度。
最终,她停滞在这根巨大的断碑之前,背对着陈默。那个曾经气场强大、威压八方的铃主身影,此刻在苍茫天地与古老石碑的映衬下,却显得如此孤单、渺小而萧索,充满了无尽的落寞与悲凉。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举起手中那串依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九环骨铃,手腕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承载着万钧之重的节奏,轻轻摇动。
铃音如泣,如诉,如慕,如怨。
回荡在葬铃坡上,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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