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曦光,艰难地刺破医务室窗户上厚厚的尘埃,在浑浊的空气中投下几道斑驳而朦胧的光柱。细微的浮尘在光束中缓慢翻滚,如同无数渺小生命的挣扎与轮回,无声而悲壮。
陈默静坐在光影交错之中,双眼布满血丝,指尖在木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发出规律却沉闷的声响。他的脑海中,黑蝎临死前那段含混不清的遗言一遍遍回放,每一个破碎的音节、每一段模糊的词组,都被他反复拆解、重组,试图从死亡的阴影中拼凑出被掩埋的真相。
就在他心神凝聚至顶点的刹那──
胸口的碑主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异动。
不是以往灼烧般的警告,也非刺痛的威胁,而是一种极其轻微、却极有规律的震颤,如同某种沉睡巨物正在地下缓缓苏醒。
咚……咚……咚……
那频率,仿佛来自深渊的心跳,透过层层土壤与岩石,沉重而压抑地叩击他的感知。
陈默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淬火的刀锋,骤然扫向窗外。
几个早起的工人正扛着铁锹与镐头,说笑着从不远处的残片库房前走过。他们步履疲惫却轻松,显然对新一天的劳碌毫无察觉。
可就在他们踏入库房周围约十米范围的那一瞬──
陈默胸口的震颤陡然增强!
而当他们漫不经心地走远,那震颤又恢复成原先微弱而平稳的频率。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陈默瞳孔骤然收缩,一个惊人却逐渐清晰的念头如闪电劈开迷雾,照亮了他思维中最深的黑暗。他毫不犹豫地屏息凝神,将全部意识沉浸于碑主印记传递来的细微感知中。
果然。
每当有工人靠近残片库房周围那片看似寻常的区域,印记便会应激而动,那深藏于地下的“心跳”便清晰一分。
他沉默地计数,一次,两次,三次……十七次……
当第十八名工人拖着脚步经过时,陈默的后背已被一层冷汗浸透。印记的震颤频率,竟与黑蝎遗言中那个冰冷诡异的数字——三十六,隐隐吻合!
“灵霜。”
陈默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
一直静坐一旁闭目养神的灵霜闻声,缓缓睁开眼眸。她那双清冷剔透的眸子里,一丝寒光倏忽闪过,无需陈默多言,她早已感知到他周身气息的剧烈波动与那缕不寻常的震动。
她纤细如玉的手指凌空点出,动作轻盈如羽,却带着斩断因果的决绝。
一缕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寒之气,自她指尖悄然逸散,如同拥有生命的无形灵蛇,瞬息间融入工地清晨湿冷的空气中,无声无息地蔓延向残片库房的方向。
寒气过处,空间的流动仿佛被瞬间冻结、凝滞。
紧接着,在灵霜独有的感知视界中,一幕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缓缓浮现——
以那座存放着神秘残片的库房为中心,三十六道比发丝更为纤细、近乎透明的黑色丝线,凭空凝现!
它们交织成一个巨大而精密的不祥蛛网,一端深深扎入冰冷的地底深处,贪婪地汲取着某种能量;另一端则如同索命的触须,延伸向工地的四面八方,最终悄无声息地、残忍地没入一个个正在活动或仍在沉睡的工人躯体内,与他们的生命脉络纠缠在一起。
这些黑丝极其诡谲隐蔽,能量波动微弱到近乎于无,若非灵霜的极寒灵力对能量流动有着近乎极致的敏锐洞察,根本无人能够发现这潜藏在日常之下的恐怖真相。
“找到了。”灵霜的声音传来,依旧清冷,却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但……目标并非物体。”
她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万载冰封的深渊中艰难挤出,带着彻骨的寒意:“他们把那些‘钉子’,当成了活种,种进了人的身体里。”
陈默的心,瞬间沉入无底冰渊。
“晚晴!”他几乎是立刻按通了苏晚晴的通讯,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任何置疑,“立刻调取工地所有在册工人的健康档案!重点排查近半个月内,所有上过夜班人员的就诊记录,任何轻微症状都不许遗漏!”
苏晚晴在电话那头明显怔了一下,但从未听过陈默用如此急迫严厉语气的她,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没有任何多余疑问:“明白,给我十分钟。”
事实上,不到十分钟,一份高度加密的电子档案已经传至陈默的手机。
数据触目惊心。
白屏黑字,冰冷而残酷地显示着:近半个月来,不多不少,正好有三十六名工人,曾因“轻微眩晕”、“间歇性耳鸣”、“精力不济”等看似无碍的小症状,来到这间简陋的医务室就诊。
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当值的医生草率地诊断为“高强度作业导致的劳累过度”,简单开了些维生素与安神药物便被打发离开。
然而,档案末页附带的几份基础生理数据扫描图,却让陈默的瞳孔猛然收缩,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窜起,直达天灵盖——
这三十六份随机保存的脑波监测图谱,竟都在某个极其短暂、不易察觉的时间段内,出现了一次完全一致的高幅异常θ波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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