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讲台,拿起粉笔,又在“中枢”下方写下“地方”二字。
“中枢集权,必然要求对地方的控制。明清两代,如何驾驭这广袤疆土上的封疆大吏?”
他抛出问题,随即剖析:“明代创制了督抚制度。总督,跨省协调军政,重点在‘督’:监督、震慑;巡抚,坐镇一省,侧重‘抚’:安抚、治理。一督一抚,就像帝王伸向地方的双臂,一刚一柔,相互制衡。清承明制,更将督抚权力制度化、常态化。然而,制衡的另一面是掣肘。督抚之间,督抚与中枢之间,权力的边界在哪里?如何防止尾大不掉?又如何避免效率低下?”
他目光扫过下方沉思的学生:“答案在于一套精密而复杂的文官铨选与考课体系:科举制度。”
说着,在“地方”与“中枢”之间画上双向箭头,标注“科举”。
“八股取士,僵化了思想,却也最大程度地保证了官员选拔的表面公平性,为寒门子弟打开了一条狭窄却真实的上升通道。”
他引用了顾炎武对八股“锢智慧、坏心术、滋游手”的批判,也肯定了其“使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的统治术价值。
“层层科考选拔出的士子,构成了庞大文官体系的基础。吏部铨选,三年考满,京察大计……这套制度如同巨大的筛网和磨盘,试图将官员的升迁黜陟纳入可控的轨道。然而……”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历史的冷峻,“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座师门生’的纽带,‘同年’的情谊,‘乡谊’的抱团,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制度的骨骼上,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清官海瑞一生坎坷,而严嵩、和珅之流却能权倾朝野,制度与人性的博弈,在其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阳的讲述纵横捭阖,从明初的卫所军户制讲到清代八旗绿营的兴衰,剖析军事力量如何从“兵农合一”的基石演变为国家财政的沉重负担和腐败的温床;从《大明律》的严苛与《大诰》的酷烈,讲到《大清律例》的完备与“律”和“例”在实际操作中的巨大弹性空间,揭示法制理想与人治现实的永恒张力;从明代的“黄册”崩溃、“一条鞭法”的尝试与反复,讲到清代“火耗归公”、“养廉银”的得失,展现帝国财政在贪婪的官僚集团与沉重的国家需求间艰难平衡的困局。
他声音不疾不徐,《明实录》的记载,《清史稿》的评述,顾炎武的《日知录》,黄宗羲的《明夷待访访录》,乃至地方志中的轶事,都成为他剖析制度的鲜活注脚。他的语言精准而生动,将枯燥的制度条文转化为一幅幅动态的权力运行图景。
讲到张居正改革时的雷厉风行与身后被清算的凄凉,他语气沉郁;讲到和珅跌倒时那抄家清单触目惊心的财富,他语带讥诮;讲到海瑞抬棺上疏的悲壮,他目露敬意。
偌大的阶梯教室鸦雀无声,只有陈阳清朗的声音在回荡,以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学生们被深深吸引,仿佛穿越时空,亲眼目睹了那五百多年间庙堂之上的风云激荡与人性百态。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早已涌动。
当陈阳结合明代“一条鞭法”推行中地方胥吏的横征暴敛,引申到任何改革都需要强有力的基层执行力和对“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警惕时,坐在中排靠过道位置的一个短发女生猛地举起了手,动作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陈阳停下讲述,目光平静地看向她:“这位同学,请讲。”
短发女生“唰”地站起来,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陈教授!您讲的历史很精彩!但您作为高高在上的历史教授、精英知识分子、国家宗教局的领导,您真的了解当下普通人的生活吗?了解底层人的挣扎吗?”
她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不少人露出惊讶或看好戏的表情。
女生语速加快,带着激动的情绪,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阳:“就像昨天网上疯传的那个超市视频!那个叫张莉莉的女孩,她选择钱德坤有错吗?那个外卖员孙超,除了用哭闹和堵路这种极端方式,他还能怎样讨回他付出的感情和金钱?您当时就在现场!您一句话,就让钱德坤立刻抛弃了张莉莉!在您这样的上位者眼里,张莉莉这样试图通过婚姻或依附改变阶层的底层女性,是不是天然就该被鄙视?孙超这样无能狂怒的底层男性,是不是活该被踩在脚下?您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命运,您考虑过他们的挣扎和无奈吗?您是不是也认为,底层人就不配拥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您讲历史头头是道,但您对当下社会的撕裂,对底层男女在婚恋市场中的困境和互相伤害,真的感同身受吗?还是说,您和钱德坤一样,本质上都是既得利益者,根本看不到,或者不屑于看到民间疾苦?甚至,您昨天的沉默和存在,本身就是对当下尖锐男女对立矛盾的一种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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