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枫临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目光沉静。“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悦知,你认为呢?经历了这么多,你眼中的‘真’是什么?”
南宫悦知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最初,我觉得‘真’就是眼睛看到的,手触摸到的,不被幻象所迷。后来,看到公孙魂魄剥离人的情感,觉得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的,才是真实的人心。再后来,面对呼延梦瑶的梦境,又觉得即使身处幻境,那份渴望美好、感受到的温暖,其本身或许也是一种‘真实’的情感寄托?而西门上雪追求的‘无’,难道就一定是绝对的‘虚假’或‘错误’吗?宇宙诞生前,或许本就是‘无’……”
她越说,眉头蹙得越紧,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哲学的迷宫。
第五枫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擦拭好的龟甲轻轻放在石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你所思考的,正是历代守真者不断探寻的核心。‘真’,并非一个非黑即白的简单概念。”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望向那点新绿。“我们守护的‘真’,更接近于‘本真’、‘自然’。是万物按其本性生长、发展、衰亡的规律,是星辰运转,是四季轮回,是生命从萌芽到绽放再到凋零的整个过程。是‘存在’本身的多姿多彩,以及这多姿多彩背后,那无形却维系一切的‘道’。”
“情感,无论是欢乐还是痛苦,只要发自本心,便是生命‘真’的一部分,是驱动我们感知世界、与世界互动的真实力量。公孙魂魄强行剥离,是扼杀这种‘真’。呼延梦瑶编织的梦境,其情感若源于扭曲或欺骗,便是无根之木,其‘真’是虚弱的、短暂的,若沉溺其中,便是背离了自我生命成长的真实轨迹。而西门上雪……”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她看到了‘存在’带来的纷扰、痛苦与不完美,认为唯有彻底抹除,回归‘无’,才能获得永恒的宁静。这或许是一种极致追求,但她忽略了,‘存在’本身,连同其所有的光明与阴影,才是宇宙最宏大、最根本的‘真实’。试图以‘无’来否定‘有’,本身就是在悖逆这最大的‘真’。”
“‘返璞归真’,”第五枫临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悦知,“并非是要我们抛弃文明,回到原始,而是剥落那些后天附加的、蒙蔽本心的虚饰、贪婪、偏执,回归到对生命本身、对世界本身的敬畏与热爱,认清并接纳我们自己,以及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既有美好,也有丑恶;既有创造,也有毁灭;既有秩序,也有混沌。但这所有的一切,共同构成了我们所在的、这个鲜活而真实的宇宙。”
南宫悦知静静地听着,心中仿佛有层层迷雾被拨开。她想起自己最初,只是渴望一份简单的研究生活,那是她当时所认知的“真实”。而如今,她肩负着守护更宏大“真实”的责任。这并非背离了她的渴望,而是让她对“简单”和“真实”有了更深的理解。真正的简单,或许正是认清复杂后的选择与坚守。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她轻声道,眼神恢复了清澈,甚至比以往更加坚定。
为了让她有更切身的体会,也为了让秘境修复工作不受打扰,第五枫临决定带南宫悦知暂时离开秘境,到山脚下那座依偎着大江、历经千年风霜的古老小镇——“栖梧镇”暂住两日。据他说,镇中有一位他旧识的平凡智者。
栖梧镇青石板路蜿蜒,白墙黛瓦,烟雨朦胧时别有一番韵味。虽临近交通要道,却奇迹般地保留着一种缓慢而从容的生活节奏。镇上的居民大多面容平和,眼神清澈,似乎并未过多受到外界浮躁气息的侵扰。
第五枫临带着南宫悦知,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座临河而建的小院前。院门虚掩着,推开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轻响。院内,一位须发皆白、穿着朴素葛布长衫的老者,正坐在一张小竹凳上,不紧不慢地编织着一只竹篓。他手指灵活,竹篾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上下翻飞,发出沙沙的悦耳声响。他身旁的小火炉上,一把粗陶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茶香四溢。
“陶翁。”第五枫临恭敬地行礼,语气中带着罕见的亲近。
老者抬起头,脸上布满皱纹,却有一双异常澄澈明亮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世事。他看到第五枫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是枫临啊,有些年头没见了。这位姑娘是?”他的目光转向南宫悦知,带着善意的打量。
“晚辈南宫悦知,见过陶翁。”南宫悦知连忙行礼。她悄然运转净瞳,却发现老者的气息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质朴无华,看不出任何灵力的光华,却又感觉深不可测,仿佛他本身就是这院落、这河水、这青石板路的一部分。
“好,好,来了就是客。坐,刚沏的野山茶,粗陋,但解渴。”陶翁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小竹凳,继续着手里的活计,态度自然得如同对待常来的子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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