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山风还裹着夜露的凉，太华剑宗西侧山门的青石板上，已落了两道并肩的身影。
萧逸尘一身灰色粗布衣衫，领口微敞，露出半截缠着纱布的肩颈，腰间别着那枚刻着星纹的随从玉佩，被衣料掩得严严实实。他背着一个旧布囊，里面除了苏婉清备好的丹药符纸，便只有那柄清灵枪——枪身被玄蚕丝布层层裹住，只露出枪尾一截，灵花纹在晨光里泛着极淡的粉，像藏了片未绽开的花。
苏清漪就站在他身侧，同样是粗布侍女服，素色布裙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乌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遮住了往日眼底的疏离，倒添了几分寻常少女的温婉。她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两包干粮和一壶水，指尖捏着篮沿的力道却有些紧，指节泛白。
“林墨的人应该已在山门外候着了。”苏清漪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山门处隐约晃动的黑影，“等会儿见了他，你别说话，只做低头应声的随从模样，他若问起你的伤，就说是上山砍柴时不小心摔的。”
萧逸尘颔首，指尖悄悄触到布囊里的清灵枪——枪身温热，似在呼应他微紧的心神。他刻意收敛了灵力，周身气息停在练体九重，连颈侧的朱雀印记都隐去了光泽，从外表看，活脱脱就是个寻常的宗门杂役。
两人刚踏出山门，三道黑衣身影便从树后走出，为首者面生横肉，腰间佩着一柄弯刀，刀鞘上刻着醒目的“林”字纹，正是林墨身边的护卫。他上下打量着萧逸尘，目光在他肩颈的纱布上停留片刻，语气带着几分轻蔑：“苏大小姐，家主吩咐让你独自回府，怎么还带了个累赘？”
苏清漪抬手拢了拢颊边碎发，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山路难走，带个随从扛行李罢了。怎么，林护卫连这点主都做不了？”她眼底的冷意虽未外露，却让那护卫莫名心头一紧——半年前他曾见过这位苏大小姐，那时她还带着几分世家小姐的娇弱，如今竟像换了个人，连眼神都带着压人的气势。
护卫干咳一声，没再追问，侧身让出道路：“少主已在山下马车里候着了，请吧。”
山脚下停着一辆黑漆马车，车厢宽大，车顶镶着金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苏清漪率先上前，撩开车帘时，萧逸尘瞥见车厢内坐着一道锦袍身影——正是林墨。他身着宝蓝色蟒纹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面容俊朗，眼底却藏着阴鸷，与苏清漪描述的“伪善”模样分毫不差。
“清漪妹妹，许久不见，倒是清减了不少。”林墨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目光却越过苏清漪，落在萧逸尘身上，像在审视一件物品，“这位是？”
“府里新来的随从，叫阿尘。”苏清漪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弯腰钻进车厢，“山路远，我们尽早出发吧。”
萧逸尘垂着头，跟着弯腰上车，刚踏入车厢便觉一股隐晦的灵力扫过全身——是林墨在试探他的修为。他按苏清漪的叮嘱，刻意让气息滞涩几分，装作被灵力压迫得有些不稳，微微踉跄了一下。
林墨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收回了灵力：“不过是个练体期的废物，倒也配跟在清漪妹妹身边。”他没再看萧逸尘，转头对苏清漪道，“父亲近日总念叨你，说你在宗门待久了，怕是忘了苏家的规矩，这次祭祖大典，正好让你学学家族的礼仪。”
苏清漪没接话，转头望向车窗外，山峦在晨光中缓缓后退，树影斑驳落在她脸上，遮住了眼底的冷意。萧逸尘则靠在车厢角落，指尖悄悄摩挲着布囊里的清灵枪，心中默默记下林墨的灵力波动——筑基六重，比他预想的还要高，且周身气息带着淡淡的阴邪，显然也修炼了蚀骨门的邪术。
马车行驶得很稳，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林墨把玩玉扳指的“咔哒”声。萧逸尘闭目假寐，实则在运转九劫焚天体，让灵力在经脉中缓慢流转，既保持着警惕，又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识海内，赤焰枪尊的声音悄然响起：“这林墨体内有两股灵力，一股是正道筑基，另一股带着枯元散的阴寒，显然是偷偷修炼了蚀骨门的《枯元经》，你需格外小心。”
萧逸尘心中了然——难怪林墨的修为进展如此之快，原来是靠邪术催逼。他悄悄睁开眼，瞥见林墨袖口下的手腕上，隐约缠着一圈淡紫色的纹路，与蚀骨门修士的骨纹相似，却更隐蔽，显然是修炼邪术后留下的印记。
马车行至午时，终于抵达青阳城。城门高大，门口守着几名身着铠甲的士兵，见了林府的马车，立刻恭敬地侧身放行。城内街道繁华，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与太华宗的清冷截然不同。萧逸尘透过车窗望去，只见街道两侧的商铺多挂着“林记”的招牌，连路边的茶摊都摆着林家的标识，显然这青阳城已被林家牢牢掌控。
马车最终停在一座气派的府邸前，朱红大门上挂着“苏府”的匾额，却透着几分萧索——门环上锈迹斑斑，门前的石狮子也少了一只耳朵，显然是苏家衰落的迹象。林墨率先下车，伸手想扶苏清漪，却被她侧身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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