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
确认王铁柱和李狗蛋已陷入熟睡，呼吸平稳悠长后，夜凰悄无声息地起身。
她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粗布衣裳，这是她能找到的最不显眼的颜色。
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绾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遮掩了部分过于醒目的轮廓。
没有专业的夜行衣，没有精良的工具，只有这具经过几日调养仍显孱弱，却蕴含着顶尖杀手灵魂的身体。
她如同融入阴影的猫，悄无声息地穿过破败的庭院，从那处坍塌的院墙缺口滑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清河县的夜晚并非完全死寂，偶尔有打更人慵懒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更反衬出小巷的幽深与寂静。
夜凰的目标明确——城西。
那里是贫民、乞丐、以及一些底层灰色人物的聚集地。
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也最容易找到“合适”的人选。
她避开主干道，专走阴暗狭窄的巷弄，脚步轻盈得几乎听不见声音，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利用墙角、柴垛、树木的阴影作为掩护。
这是刻入本能的潜行技巧。
空气中弥漫着垃圾、污水和一种贫穷特有的酸腐气味。
几声野狗的吠叫，某处传来的醉汉呓语，以及从低矮棚屋里漏出的微弱灯光和鼾声，构成了黑夜的底色。
夜凰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耳朵捕捉着最细微的响动。
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她听到了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挣扎声和几个粗鲁的男声。
“……小兔崽子，还敢跑？”
“把东西交出来！”
“大哥，搜着了！就半个馊馒头！”
“妈的！穷鬼！打！给他长点记性！”
拳脚落在肉体上的闷响和一声痛苦的闷哼传来。
夜凰隐匿在拐角的阴影里，冷静地观察。
三个衣衫褴褛、流里流气的青年正围着一个更瘦小的身影拳打脚踢。
显然是在欺凌弱小，抢夺那微不足道的“财物”。
那个被打的少年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头，没有求饶，只是死死咬着牙承受，偶尔从喉咙里溢出几声痛楚的呻吟。
夜凰的目光掠过那三个施暴者，最终落在那个被打的少年身上。
约莫十三四岁，骨瘦如柴，穿着破烂不堪的短打，但露出的手臂和小腿却有着结实的肌肉线条，显然常年从事体力劳动或者……经常逃跑挨打。
最重要的是，即便在这种境地下，他的眼神里没有完全的绝望和麻木，反而有一股被狠狠压抑下去的、不肯服输的狠劲和警惕。
像一匹被困在陷阱里、受伤却不肯低头的幼狼。
就是他了。
夜凰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耐心等待着。
直到那三个混混打累了，骂骂咧咧地抢走那半个硬邦邦的馊馒头，又踹了地上的人一脚，才勾肩搭背地离开。
“呸！穷鬼！下次再让爷碰上，打断你的腿！”
脚步声渐远。
地上那个少年又蜷缩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试图撑起身子，疼得龇牙咧嘴，脸上青紫交错，嘴角破裂渗着血丝。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他前方响起，仿佛来自幽冥：
“想报仇吗？”
少年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缩回角落，惊恐地抬头望去，全身肌肉紧绷，做出了防御和随时逃跑的姿态。
阴影里，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走近。
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道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谁？！你是谁？”少年声音嘶哑，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能给你一顿饱饭，也能让你不再被这种人随意欺凌的人。”夜凰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既不像施舍，也不像诱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少年愣住了，眼中的惊恐未退，却又多了一丝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怀疑。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是他短短人生里用无数次挨饿受冻换来的真理。
“你……你想干什么？我什么都没了！”他下意识地护住自己，虽然并没什么可护的。
“你还有你自己。”夜凰走近两步，月光勉强勾勒出她模糊的轮廓，并非魁梧有力，反而显得有些纤细，但那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却让少年不敢动弹。
“帮我做些事，收集一些消息，或者送点东西。不需要你打打杀杀。”夜凰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报酬是食物，或者……很少量的铜钱。足够你活下去，并且活得稍微像个人。”
她摊开手掌，里面是两个白胖的、还散发着微弱热气的肉包子。
浓郁的肉香瞬间霸道地驱散了胡同里的腐臭气味。
少年的眼睛猛地直了，喉咙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着，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声。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闻到这么香的肉味是什么时候了。
饥饿像一头野兽，瞬间吞噬了所有的警惕和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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