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戎大军因粮草被焚、内部分裂而被迫后撤五十里的消息,如同久旱之后的甘霖,迅速传遍了饱受战火摧残的北疆,也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了京城。
朝野上下,原本因战事不利而弥漫的悲观惶恐气氛为之一扫,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力挽狂澜者的无限敬佩。镇国大长公主初颜亲临前线、奇谋破敌的事迹,被说书人和民间百姓口耳相传,赋予了诸多传奇色彩,她的威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然而,身处朔方城残垣断壁间的初颜,却并无多少闲情逸致去品味这份胜利的荣耀。狄戎只是暂时退却,并未伤及根本,兀术仍在整合内部,威胁依旧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更让她心头沉重如铁的,是风闻司通过秘密渠道,昼夜不停送来的、关于鲁国公一党在京畿及北方军镇中异常调动的最新密报。种种迹象表明,这条潜伏在帝国肌体深处的毒蛇,在得知北疆战事不利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有狗急跳墙、铤而走险的迹象!
他们似乎正在暗中串联,调动其影响力范围内的兵马,其目标,恐怕不仅仅是自保,而是更疯狂的图谋——或许是想趁新帝立足未稳、北疆战事牵制朝廷精力之际,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不能再等了!”初颜在朔方城临时充作行辕的官署内,对着烛光下那份汇集了无数线索的密报,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然。鲁国公一党的存在,不仅是通敌卖国的耻辱,更是帝国心脏上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雷。若不趁其尚未完全准备好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彻底铲除,一旦其与北疆狄戎内外呼应,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立刻回京!必须在鲁国公一党发动之前,抢先出手!
初颜没有丝毫犹豫,她一面以最严厉的口吻,督促安北侯及北疆诸将,趁狄戎后退之机,全力整军备战,加固城防,清理战场,安抚百姓,并严密监视狄戎动向,绝不可因一时小胜而松懈。她将北疆军务全权托付给经验丰富的安北侯,并将自己带来的部分护卫和擅长情报分析的人员留下辅助。
另一方面,她以镇国大长公主的名义,向景和帝呈递了一份措辞极其紧急、内容却语焉不详的密奏,只言“京畿有变,关乎社稷存亡,臣须即刻回京面圣”,同时下令随行的公主府卫队及一部分精锐边军,立刻做好护送她星夜兼程返京的准备。
她没有惊动太多人,在一个天色未明的清晨,带着一支精干的小型队伍,悄然离开了还在修复创伤的朔方城。马蹄踏过沾染着血迹和焦土的道路,初颜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巍峨却也满目疮痍的雄关,心中默念:“我一定会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安宁,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回京的路途,远比北上时更加紧张急迫。初颜几乎是不眠不休,换马不换人,以最快的速度向京城疾驰。沿途,她不断接收着风闻司从各地传来的最新消息,鲁国公一党的动向越来越清晰,其调动兵马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甚至京城之中,也开始出现一些针对她“擅离北疆”、“意图不明”的流言蜚语,显然是有人试图制造混乱,混淆视听。
当风尘仆仆、难掩疲惫却目光如电的初颜公主,突然出现在京城门口时,守城官兵无不骇然。她没有回镇国公主府,而是直接持节入宫,请求即刻觐见皇帝。
景和帝在养心殿接见了她。看到皇姐如此仓促、甚至带着一身征尘返回,年轻皇帝的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皇姐,北疆战事方歇,你为何如此急切返京?奏章中所言‘京畿有变’,究竟是何事?”
初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屏退了左右所有侍从,只留下皇帝最信任的秉笔太监在一旁记录。她深吸一口气,将风闻司收集到的、关于鲁国公通敌卖国、暗中资助狄戎军械、以及近期异常调动兵马、图谋不轨的所有人证、物证、密账、往来书信副本,一一呈送到御案之上。
“陛下,”初颜的声音因连日奔波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此乃国朝立国以来,前所未有之巨奸大恶!鲁国公世受国恩,位列勋贵之首,却不思报效,反而里通外国,资敌以刃,致使北疆烽火连天,将士死伤枕籍!如今,更因北疆事败,恐罪行暴露,竟欲铤而走险,暗中调兵,其心……已然谋逆!此獠不除,国无宁日!”
景和帝看着御案上那厚厚一叠、触目惊心的证据,听着初颜字字诛心的陈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拿着茶盏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他虽对鲁国公等勋贵有些不满,却也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之事!通敌!谋逆!这任何一个罪名,都足以诛灭九族!
“这……这……证据确凿吗?”景和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
“铁证如山!”初颜斩钉截铁,“人证(那名被控制的鲁国公府管事及边市相关商人)、物证(密账、书信、军械流向记录)俱全,相互印证,绝无冤枉!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鲁党在军中、朝中盘根错节,若让其抢先发动,则京城危矣,社稷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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