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晨练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苏澈不再像之前那样，将全部心神用于“扮演”一个平庸的弟子。柳如霜那句“驾驭，而非畏惧”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心头回荡。他开始尝试着，在确保力量绝对可控的前提下，释放一丝真实的“自我”。
当他再次并指演练那基础剑诀时，指尖流转的不再是刻意模拟的、孱弱平凡的灵力，而是那一缕凝实而平和的淡金色剑气。这剑气不再“空无一物”，而是带上了一种苏澈自己都难以清晰描述的“意”——那是一种源于绝对力量底蕴的从容，一种历经漫长岁月（虽非他亲身经历，但十万年修为自带沧桑感）沉淀后的温和，以及一份对自身存在的确信。
这缕“意”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
柳如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清冷的眸子亮了起来，指点得越发细致。她不再仅仅纠正苏澈动作的形，开始更多地阐述“神”。
“剑心通明，映照己身。你的剑意，当如你这缕剑气一般，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质’。”她并指如剑，冰蓝色的剑气灵动如冰蝶，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与苏澈那沉稳平和的淡金剑气隐隐形成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
“冰，并非只有寒冷与死寂，亦有剔透与坚韧。”她似乎在借机阐述自己的剑道，冰蓝色的剑气时而如冰川凝固万物，时而又如春冰化水，润物无声，“你的‘质’，厚重而温和，内蕴磅礴生机，当有其独特的表现。”
苏澈若有所思。他尝试着引导那淡金剑气，不再仅仅遵循《基础剑诀》的固定轨迹，而是随着柳如霜的演示，微微调整其内在的“意”。时而让剑气变得更加凝练，如同大地般承载；时而让其微微扩散，如同阳光般普照。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在晨光中交织、碰撞、相互印证。没有杀伐之气，只有纯粹的道与理的探讨。
苏澈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体验中。他发现，当他不再将体内修为视为需要严防死守的洪水猛兽，而是尝试去真正地“理解”和“引导”它时，那浩瀚的力量似乎变得更加温顺，与他的神魂联系也越发紧密。这种进步，比他单纯地隐藏力量、刻画符文，来得更加深刻和本质。
柳如霜的感受则更为震撼。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苏澈那淡金剑气中蕴含的底蕴是何等深不可测，那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磅礴与古老。更令她心惊的是，苏澈的悟性高得可怕，往往她只是稍加点拨，他就能举一反三，那淡金剑气的“意”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和丰满。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侥幸获得传承的弟子所能拥有的！
她心中的好奇如同野草般滋长，但这一次，好奇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对“道”的纯粹追寻。与苏澈论剑（尽管目前还是单方面的指导和双向的印证），让她停滞许久的剑心，竟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天，当苏澈再次催动淡金剑气，使其在空中凝而不散，形成一个微小的、缓缓旋转的淡金光环时，柳如霜看着那光环，冰璃剑体自发运转，神识不由自主地沉浸入那光环散发出的、平和而浩瀚的意蕴之中。
她仿佛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星空，看到了星辰生灭，看到了万物轮回，一种宏大、宁静、包容一切的道韵包裹了她的心神。她体内冰蓝色的灵力不由自主地随之流转，原本一些在剑道上晦涩难通之处，竟在这股异种道韵的牵引下，隐隐有了融会贯通的趋势！
她周身的气息开始波动，冰蓝色的灵光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在体外形成了一圈圈涟漪般的寒气，脚下的地面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密的冰霜。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神魂已离体，遨游于大道之中。
苏澈吓了一跳，连忙散去了指尖的光环。“柳师妹？！”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尝试引导一下剑气的“形”，竟然会引起柳如霜这么大的反应！看这架势，分明是陷入了某种顿悟的状态，但气息波动剧烈，似乎有些不稳？
【检测到高能量个体‘柳如霜’进入深度悟道状态，能量运行轨迹出现异常波动，有3.7%概率导致灵力紊乱。】
系统冷静地提示道。
苏澈皱起了眉头。顿悟是机缘，但也伴随着风险。柳如霜显然是因为感知他剑气中那丝源自十万年修为的、近乎本源的“道韵”而触发了契机，但这股道韵层次太高，对她而言，既是机缘，也是负担。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柳如霜对他并无恶意，反而屡次指点，于他有半师之谊。更何况，若她真在思过崖出了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想“稳健”也稳健不了了。
怎么办？直接出手干预？风险太大，可能适得其反。
苏澈目光扫过周围，最终落在了那块刻着冰蓝色剑痕的岩石上。他心念一动，走到岩石旁，伸出手指，并非动用力量，而是纯粹以自身那丝淡金剑气的“意”，轻轻点在那剑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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