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父脸上的微笑都要消失了。
尽力维持体面的脸不由得僵硬一下，他眼眸中的冷意一闪而过，故作大方道：“你这孩子，怎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是还在伤心你妹妹的去世吧。”
他甚至给好一个借口，只要姒徽音接着台阶下去冲突就会被化为乌有。
可姒徽音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郑家的人有郑焰做家主，被维护着，是幸福的。
可作为要被牺牲的人，她是痛苦的。
一个人的痛苦不如让好多利益者的人跟着一起痛苦，这样才公平公正。
作为一族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有道理啊。
那担风险的苦也不必她自己承受，大家一起来多好啊！
姒徽音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她对着站在诸位当家人身后的心腹挥挥手：“都下去吧。”
其余人不解，但到底示意人退下。
郑父目光中不解，她到底想要怎样，不过暂时没有阻拦。
只是眼神望着姒徽音。
众人的注视全部落在姒徽音一人身上，她朝着中间走几步，走到正中间的位置，确保自己的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
她目光瞥过窗纱，屋子外有人守着，且距离正好，听不到里面的谈话。
“诸位长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郑兰溪。”
郑兰溪？
在座的除了郑父王母夫妇外脑中均闪过这三个字，进而眼睛瞪大，朝着姒徽音仔细的看去。
连郑父，都遭到众人的目光注视。
他们心头出现新的疑惑，那死去的人是谁？
族老一头懵，摇摇头，想到刚才听到的话，他目光茫然，且试图说服自己：“刚才是我幻听了吧？”
郑父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没有对着族老解释，他夹着寒冰的目光朝着胆大包天的女儿看去。
“你疯了。”
一句刻薄的评价。
姒徽音露出欢快的笑容，对着郑父道：“我疯了也是昨日您逼的，你敢告诉他们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被你安稳养着的人，是你守护的族人，被你动手杀害的人，是你想要除掉的族人。”
她张开双手，眼里带着一丝疯狂：“我在为你正名，让你的族人知道你为他们牺牲掉什么？让你的功绩能够表明，而不是藏在阴暗的角落，无人得知。”
郑父直接站起，一张冷硬的脸有些苍白，他的嘴唇在颤抖，嘴里呵斥道：“够了，你够了，莫要继续发疯下去。”
“来......”
“父杀女，郑家主要杀替弟上战场的郑兰溪。”
在场的众人脑中又被敲打一声，觉得自己耳朵也出问题了。
父杀女？
家主/大哥要杀侄女？
他们目光在郑父和姒徽音之间来回转动，张开的嘴闭不上，想问的问题也不知道咋说出口。
只觉得一旦把问题问出来，摆出来，事情就会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郑父叫人进来的手，落下来。
屋内一片安静。
他朝着姒徽音走了几步，眼中并无众人知晓真相的愧疚难安。
为了家族，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你的目的是什么？仅仅让他们知道真相？可这事被他们知道，除了增加对郑家的危险，又能如何？”
他又上前一步，皱着眉头：“或者你单纯的想要报复我，打破他们心里对我的印象？”
如果是的话，他会失望的。
家主的位置，不会因为杀一个人而被罢黜，更何况，他是为了家族安好。
一族之人，一荣俱荣。
今日之事，他们只会守口如瓶，他不会有丝毫的损伤。
而作为揭发事情的人，得不到好处，只会得到坏处。
郑家军是郑家军，宣威将军是宣威将军。
没有彻底掌握军队之前，和他闹翻脸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姒徽音放下张开的手，她轻笑的看向左右两边的人，只见他们惊慌失措之下的脸已经稳住。
只剩下一张神色自如的面皮。
好像是嘲笑她：你眼中的大事，不过是旁人眼里的一朵被风暂时吹偏的花。
娇嫩不堪。
“当然是让他们知道真相，总不能我为他们生活安稳辛苦多年，却被他们感激另一个人的名字，我是郑兰溪，外人不能知道，郑家，这些人必须知道。”
“至于报复你之说，想过，但不至于通过他们报复你，人怎么会背叛自己的利益所在。”
“我已经不天真了。”
姒徽音走到左边，从族老，郑二叔，郑三叔，郑堂伯面前一一走过，说了四句话。
“我是郑兰溪。”
“十六岁被郑家主送到战场上。”
“我让郑家军继续握在郑家人手里。”
“记住我的名字。”
又在他们的妻子前面一一而过，所有的真相不该被掩盖：
“郑耀希身体已经健康，郑家主为了郑家不泄露风声，给我一杯毒酒。”
“我杀了郑耀希，活下来。”
“郑家，藏污纳垢之地。”
“愿你们和曾经的我一样，过一段战战兢兢，怕被人发现身份的日子。”
姒徽音已经走到最后座椅的一人身前，话音落后，她朝着站在她前面的郑父拱手：“军中急事，不能多留，告辞。”
至于郑耀希的丧礼，也不必参加，两人已经没有关系。
她直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走的昂首阔步，好像是多年的心结被解开，背影都潇洒不少。
姒徽音走后，屋内久久无言。
郑父想着姒徽音揭穿真相的报复，又想着她最后朝自己拱手离开。
有礼貌，但不多？！
他已经没办法确定她的心思。
像是恨他，又像是不恨。
没让困惑围绕自己太久，郑父看向座椅上的四人，面色略微尴尬，但还是叫道：“跟我去一趟祠堂。”
他走在前方，四人你瞅我，我瞅你的跟在后面离开。
空气的氛围刚要松一松，四位女眷的目光却瞥到一直没开过口的王母身上。
四人眼对眼，不知道该说些啥？
一个女人，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是：夫君，儿子和女儿。
但大嫂，你的人生有些奇葩。
节哀！
虽然，你夫君要杀你亲闺女。
虽然，你亲儿子被亲女儿杀了。
虽然，你亲女儿将要跟你夫君闹翻。
一句安慰人的话，都说不出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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