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信息深渊与要塞坐标
痛苦。
不再是物理层面的撕裂或能量冲突，而是某种更深层、更本质的扭曲感。仿佛它的每一个存在单元，都在尖叫着抗议这种强行糅合在一起的状态。暗红的晶巢物质试图增殖、扩张，却被冰冷的秩序金属碎屑和散发着死寂的锈蚀残渣死死禁锢、中和；秩序的数据碎片本能地寻求重构与逻辑，却被狂躁的活性与终结的虚无不断干扰、撕碎。
它——这个被强行粘合的“矛盾奇点”——就是一个永恒的、自我冲突的炼狱。其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痛苦。
而那庞大意志的“注视”，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它牢牢固定在这片混沌的虚空中，除了承受这无尽的煎熬，它什么也做不了。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痛苦是永恒的刻度。
然而，在这极致的折磨中，它的意识，反而被锤炼得异常敏锐。
它无法移动，无法反抗，它的感知却并未被完全剥夺。它成了这片奇异维度中的一个固定感知节点，被动地接收着、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而这片混沌，也并非真正的死寂。
那庞大的意志，似乎是一个永恒运作的、处理着无穷信息的巨大中枢。偶尔，会有无形的“信息流”如同深海中的洋流，缓缓流过它所在的这片区域。
这些信息流并非声音或图像，而是一种更直接的、规则层面的湍流。当它们流过时，残骸（或许不能再称之为残骸，但我们暂且仍以此称呼）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破碎而庞杂的“信息”：
有时是某个遥远星域中，一颗恒星被晶巢吞噬时发出的、无声的能量尖啸波纹； 有时是某种新发现的、形态奇异的晶巢生物的基础结构蓝图； 有时则是一段混乱的、无法理解的、充满了疯狂低语的意识碎片，仿佛来自某个被同化过程中的文明最后残响……
这些信息流庞杂、混乱、通常毫无意义，且流过时带来的规则扰动，往往会加剧它内部的冲突痛苦。
但它别无选择。感知这些信息流，成了它在这永恒痛苦中，唯一能进行的“活动”，也是保持意识不至于在煎熬中彻底疯狂或消散的唯一方式。
它像一块被丢弃在数据洪流边的、破碎的海绵，被动地吸收着一切流过的东西，无论那是什么。
直到某一次。
一股比以往更加湍急、更加凝实的信息流，缓缓流过。
与往常一样，剧烈的规则扰动让它的聚合体表面疯狂扭曲，内部的冲突瞬间加剧，痛苦飙升。
然而，就在这痛苦的顶点，它的意识核心，那由极致痛苦淬炼出的敏锐感知，突然捕捉到了这股信息流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却让它所有痛苦都为之一滞的异常频率！
那频率……非常非常微弱，几乎被淹没在庞杂信息的噪音海洋底部。
但它的核心，那个由两点秩序数据回声共鸣形成的、最根本的印记，却为之震颤了！
是同类！是与其自身深处那“未知坐标”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另一种秩序文明的加密特征码！
这特征码被加密得极其复杂，隐藏得极深，仿佛漂流瓶中最隐秘的纸条，正在这庞大的、属于晶巢的信息洋流中无声滑过。
残骸的意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无视了加剧的痛苦，将所有感知力都聚焦于捕捉、放大、解析这一丝微弱的信号！
它自身的秩序侧碎片太微弱，无法破解加密。但它有别的办法——它调动起那被强行糅合进来的晶巢活性物质的力量，不是用来冲突，而是模拟出信息流本身的波动，小心翼翼地“搭接”上去，如同窃听者将线缆搭上主线路。
同时，它利用锈蚀物质的终结特性，极其小心地“腐蚀”掉加密信号外层最微不足道的防护！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极其危险的操作，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引来那庞大意志的注意。
成功了！
虽然无法完全破译，但它终于捕捉到了那段加密信息中，唯一一个未被完全加密、似乎是作为方位标识而存在的坐标参数！
那参数由一个它完全陌生的符号体系构成，冰冷而精确。
但就在这段坐标参数之后，紧跟着一个极其短暂的、似乎是发送者无意识嵌入的、用于自我定位的明文标识：
【——裂隙要塞——】
这四个字（或者说，代表这四个字的信息概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印在了它的意识核心之上！
裂隙要塞！ 一个名字！一个地点！一个显然不属于晶巢的、属于某个秩序文明的据点标识！
这段信息，是来自那个要塞的求救信号？是一次例行通讯的残片？还是一个诱饵？
它不知道。
但它知道，这个坐标，这个名称，与它意识深处那个来自遥远过去的、微弱的数据回响坐标，产生了某种隐晦的、却切实存在的关联！
它们指向的，或许是同一个文明！同一个抵抗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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