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乌丸的身影如鬼魅般滑出慈宁宫高大的宫门,落地时悄无声息,仿佛一团凝聚的阴影被宫墙吐了出来。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宫墙,那巨大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吞噬。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轻柔,抹过唇角,拭去那一抹刺目的鲜红,仿佛擦拭的不是自己的血,而是不慎沾染的尘埃。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那身华贵衣袍上丝毫不乱的衣襟,动作带着一种过分考究的矜持。随即,脸上便堆砌起一副谦卑又透着几分虚浮的笑容,寻到了正在廊下阴影里垂手侍立的孙公公。由这位老迈精明的太监引着,他一路低眉顺眼,步履轻得像踏在云端,无声无息地穿过重重森严的宫禁,终于踏出了那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朱红大门。
一出宫门,那副精心伪装的谄媚面具瞬间如冰雪消融,露出底下冰冷的本质。乌丸翻身上马,动作矫捷狠戾,带着一股迫人的凶悍之气,与方才在深宫内苑的阴柔顺从判若两人。他猛一夹马腹,快马加鞭,急促的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狠狠敲打在宫外空旷的青石板路上,一路卷起微尘,直向国宾馆的方向飞驰而去。
回到国宾馆那座,他径直走向利秀公主所居的精致楼阁。门口出云国的护卫见他归来,默不作声地将一个描金漆器食盒递到他手中,显然是早已得到他的吩咐。
乌丸接过,指尖在那光滑冰凉的盒面上似有若无地滑过,眼神幽深难测。
他步入寝宫,并未在奢华的厅堂停留片刻,而是径直走向一面绘着繁复花鸟纹的墙壁。只见他手指在几处看似寻常的雕花上或轻按或微旋,动作精准而熟练。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露出其后幽深如同巨兽喉管的密室入口。
密室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角落几支细如小指的蜡烛在顽强地摇曳着微弱的火苗,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的黑暗。那烛火投下的影子在布满霉斑的墙壁上扭曲、拉长、跳跃,如同无数不甘的鬼魅在无声地狂舞。空气里弥漫着浓烈而诡异的混合气味——刺鼻的药味、陈年的腐木气息、潮湿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甜,令人作呕。密室中央一张黑沉沉的木桌上,琳琅满目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色彩斑斓得近乎妖异,各种刺目而鲜艳的小瓶子,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角落里,几个模糊不清、轮廓怪异的黑影蜷缩着,如同被遗忘的祭品,更添几分令人窒息的森然。
乌丸踏入这方完全属于他的诡异天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变得贪婪而顺畅。他快步走到桌边,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那些色彩诡艳、形态各异的瓶子,最终精准地落在最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青花瓷瓶上。瓶身素雅,贴着三个小字:「火云丸」。
他拔开软木塞,看也不看,直接将几粒乌黑如炭、散发着浓烈苦辛气味的药丸倒入口中,喉结猛地上下滚动,生硬地咽了下去。几乎是瞬间,一股灼热霸道的力量自他腹中猛地炸开,把如同冰锥刺入脏腑的阴柔罡气,化作一股奇异的暖流强行弥合。他原本因伤而略显苍白的脸上迅速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萎靡的气息一扫而空,被曹正淳那阴寒诡异掌力震伤的经脉仿佛被无数冰冷的丝线强行缝合、冻结。他微闭着眼,眉头紧蹙,似乎在细细品味着这痛苦被强行压制、力量重新在冰冷躯壳内奔涌的诡异快感与撕裂般的痛楚交织的滋味。
很快,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那点因疗伤而生的短暂迷蒙瞬间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实质的阴鸷取代。他拎起那个精致的食盒,脸上挤出一个难以形容的笑容——那笑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既非喜悦,也非愤怒,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体贴”,却又扭曲地混杂着残忍的兴味与冰冷的算计。他一手小心翼翼地举起一支新点燃的蜡烛,跳跃的烛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半明半暗、不断晃动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诡谲莫测,如同戴着一张活动的鬼面;另一手稳稳地拎着食盒,步履无声,如同踏着冥河的波纹,走向密室最深处的黑暗角落。
烛光如同利剑,终于刺破了那浓重的黑暗,照亮了角落里的景象——一个半人高的粗陶大坛,坛壁粗糙冰冷,窄小的坛口敞开,黑洞洞的,如同择人而噬的兽口。
乌丸停下脚步,伸出那只未拿蜡烛的手,用修剪得过分整齐、指甲泛着病态青白色的手指,在那冰冷的陶坛壁上“笃、笃、笃”地轻轻敲了三下。声音在死寂的密室里异常清晰、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不容置疑的节奏感。他歪着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孩童发现新奇玩具般的期待神情,然而那眼神却冰冷刺骨,毫无温度。
坛子里沉寂了片刻,接着,一个妇人散乱着发髻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异常艰难地从那狭窄的圆孔中探了出来。脸色苍白憔悴,眼窝深陷,但眉宇间残留的雍容气度与那份深入骨髓的尊贵,依然清晰可辨——正是失踪多日、令朝野震动的当朝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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