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皇帝果然抬手阻止,语气带着一种看戏的兴味,“你就在这儿待着。正好……也听听朕这位皇叔,有何高见。”
脚步声由远及近。铁胆神侯朱无视步履沉稳,踏入殿内,上官海棠与归海一刀紧随其后。三人衣袂带风,面色凝肃,齐声行礼:“臣等参见皇上。”
皇帝慵懒地靠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三人:“皇叔深夜闯宫,所为何事?”
神侯抬首,目光如电,先掠过一旁垂手而立、难掩得意的曹正淳,旋即直视天子,开门见山:“请皇上恕臣直言。臣此次冒昧前来,是为义子段天涯一事。”
皇帝并不意外,却故意拉长了语调:“哦?莫非皇叔是想大义灭亲,亲自处置那个……淫贼?”
“皇上!段天涯绝非淫贼!”海棠情急之下,竟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和担忧而微微发颤。她上前半步,眼眸中水光盈动,尽是急切。
这突如其来的插话让神侯与一刀同时侧目。神侯目光一沉,极轻微地摇了一下头,警告之色一闪而过。海棠顿时惊醒,察觉自己失态,慌忙垂首退后,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一刀则猛地转头,深邃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海棠焦急的侧脸上,眼底复杂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沉郁的暗潮,缓缓收回视线。
神侯见皇帝并未立刻降罪,心下稍安,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请皇上明鉴!段天涯乃微臣自幼抚养成人,性情为人,臣最清楚不过。他恪守礼法,心性坚忍,于男女大防更是从未逾矩!此事定然另有隐情,恐怕是遭人构陷!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万望陛下详查,莫让忠良蒙冤,令亲者痛而仇者快!”他言辞恳切,目光坦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见神侯如此力保,甚至不惜以性命作赌,皇帝面色稍霁,语气缓和了些许:“皇叔,朕是您看着长大的,岂会不信您?只是……”
“皇上!”曹正淳岂容形势逆转,立刻尖声插话,躬身上前,“天子圣明!然此事人证物证确凿!乃是公主近侍在其寝宫内当场擒获!铁证如山!段天涯纵是铁打的筋骨,终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见色起意,也是常情。若因私情而废国法,陛下将来何以服众?又如何向出云国交代?”他阴恻恻地转向神侯,语带讥讽,字字如刀,“侯爷,恕奴才多嘴了。这养狗的人呐,有时难免被狗咬伤了手。当务之急,还是请侯爷与奴才齐心协力,尽快寻回太后娘娘才是正理!您说是不是?”
神侯胸腔起伏,强压怒火,还想再争:“皇上!天涯他……”
“够了!”皇帝骤然打断,脸上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愠怒,“皇叔!朕意已决!段天涯交由东厂依法处置!你如今最要紧的差事,是给朕把太后找回来!”他猛地一挥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退下!”
神侯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喉间。他看着龙椅上那张年轻却决绝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得意洋洋的曹正淳,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深深的无力。他喉结滚动,最终将万千情绪死死压下,化作一个极其沉重的低头,声音干涩:“……臣,遵旨。”
一刀与海棠亦知天威难犯,势不可挽,难免心如刀绞,却只能跟随道:“是,皇上。”
曹正淳志得意满,拖长了音调,阴阳怪气地躬身:“侯爷——请——吧——”
三人默然退出养心殿。沉重的殿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内里的灯火通明,也将希望彻底关在了门外。宫廊深远,寒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吹得人衣袂翻飞,心头的寒意却比这夜风更刺骨。一路无人言语,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响,压抑得令人窒息。
直至宫门外,神侯骤然停步,猛地回身。他的目光掠过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海棠,最终,如利剑般深深刺入归海一刀的眼中。那一眼,沉重如千钧山岳,蕴含着无比的信任、难以言说的嘱托、以及破釜沉舟的决绝!
一刀身形凝如渊岳,迎上义父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极重、极慢地点了一下头。一切决断,万千言语,尽在这无声的交流之中。
神侯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气,不再有丝毫迟疑,翻身上马,缰绳一抖,骏马嘶鸣一声,蹄声得得,迅速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尽头。
宫门外冰冷的石阶上,顷刻间只余下海棠与一刀二人。海棠望着义父离去的方向,又望向东厂的方向,只觉浑身冰冷,双唇嗫嚅着,颤抖得厉害,泪光盈睫,只是强忍着未曾落下,更不知该如何向身旁的一刀开口。
不料,一刀并未立刻离去。他走出两步,忽地猛地回身,目光如两道实质的烙铁,灼灼地、死死地盯住海棠。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其下那双深不见底、却在此刻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眸子。
“你且先回山庄等候。”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极认真地承诺道:
“明晚此时,我必带他归来。”
海棠闻言,猛地抬头,眼中万千情绪如波涛翻涌。她瞬间明白了一刀欲行之事何其凶险,心中既是感动万分,又是忧虑重重,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此行凶险,万事小心!我在护龙山庄,等你们!”
一刀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总是冰封般的脸上,竟似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近乎温柔的释然。他不再多言,只是极轻地颔首。旋即,身形一纵,如一只决绝的孤鹰投入浓夜,几个起落间,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方向,直指东厂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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