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间的僵持,只持续了两日。望着幼子干裂起皮、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那双因干渴饥饿而开始微微涣散的目光,路华浓心如刀绞。她猛地起身,折下一段青翠的竹枝,以竹代剑,不顾一切地击退了后山的守卫,强行带着儿子闯入了护龙山庄内部的训练场,在铁胆神侯每日必经的一座石桥边,再次重重跪下。
母子二人便这样,在训练场边缘,又跪了足足三日。铁胆神侯每日都会按时经过他们身旁,他只是用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眸瞥他们一眼,脚步不曾停留分毫,却也未曾下令让护卫驱赶他们。
训练场深处,竹林掩映间,隐隐约约传来男人浑厚的呵斥声,以及刀劈斧砍、劲气破风的操练声。
天光渐渐暗淡,暮色四合,竹林中的喧嚣也渐渐平息。铁胆神侯的身影再次出现,这一次,他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路华浓见三人走来,连忙低声提醒:“一刀,来,跪好。”
神侯这几日,自然早已将这对母子的身份背景调查得七七八八。他并不愿过多为难这对孤儿寡母,但山庄规矩,不可轻破。他望着那个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却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年,叹了口气,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走吧。护龙山庄,只收孤儿。你每天来此跪求,本王也不会为你破例。”
路华浓抬起满是苦涩与绝望的脸,声音沙哑:“神侯……我儿子,他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他这性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神侯俯视着那个脊背挺得笔直、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沉声问:“你为何矢志要入我护龙山庄?”
归海一刀的嗓子早已干哑,他抬起头,望向神侯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如同两点不灭的寒星,用尽力气挤出两个字:“报仇。”
“报谁的仇?” 神侯进一步追问,目光如实质般压在一刀身上。
“父亲。”
神侯缓缓摇了摇头:“护龙山庄,不是教人报仇的地方。”
一刀眼神倔强:“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能报仇。”
“一切?” 神侯眉梢微挑,“包括离开你的娘亲?”
见一刀毫不犹豫地点头,神侯眸色更深,继续追问:“甚至……包括你的性命?”
一刀再次点头,眼中是超越年龄的决绝。
神侯脸上似乎浮现了一点玩味的、近乎冷酷的笑意,他背过身去,语气淡漠:“本王不相信。”
一刀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那高大的背影,执拗地追问:“你要如何才肯相信?”
神侯倏然转身,那抹玩味的笑意依旧挂在嘴角,却未达眼底,他弯腰,目光与一刀平视,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懂水性吗?”
一刀怔了一下,老实摇头:“不懂。”
神侯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他直起身,指向不远处在暮色中泛着幽冷波光的水潭,声音冷若冰霜:“护龙山庄,讲究绝对服从。现在,立刻跳到那水里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浮上来。”
见一刀僵在原地不动,神侯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冷笑,语带讥讽:“害怕了?”
归海一刀猛地挣脱娘亲试图拉住他的手,踉跄着站起身,尽管双腿虚软,他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纵身跳入了那十二月冰冷刺骨的潭水之中。
“我什么也不怕,只要能报仇!”
水花四溅,寒意瞬间包裹了他瘦小的身躯。他沉入水中,紧闭口鼻,不敢挣扎,只是任由冰冷的湖水吞噬自己。
岸上,时间一点点流逝。潭水归于平静,只有细微的气泡偶尔冒上来。那个站在神侯身旁、年纪较小的孩子,忍不住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忍:“义父,他……他会被淹死的……”
神侯却转过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一旁依然背对着水潭、跪得笔直、肩膀却在微微颤抖的路华浓,语气听不出情绪:“为人父母者,竟不为自己儿女的性命担忧吗?”
路华浓没有回头,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空洞而绝望:“他如果进不了神侯的山庄,学不到报仇的本事,迟早……都会饿死自己。现在死,和那时死,又有什么分别。”
“会吗?” 神侯追问。
路华浓想起儿子这五日来的决绝,想起他眼中那比磐石还要坚硬的意志,头却垂得更低,眼中是一片死寂的灰败:“会。因为他的性格……比石头还要坚硬。”
神侯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满意之色,他微微颔首,对身旁那个刚刚开口的孩子吩咐道:“海棠,救他上来。”
被称作“海棠”的幼童显然早已等待多时,她清脆地应了一声:“是!”
接着,那道小小的身影便如同灵活的鱼儿,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水潭。
八岁的归海一刀,是当真不会游泳的。
不通水性的他,在跳入湖中的那一刻,便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他努力屏住呼吸,不敢胡乱挣扎,生怕违背了命令,只是任由自己的身体,向着幽暗冰冷的潭底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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