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BMD公司的总部在旧金山硅谷。
但以肖立诚为首的谈判团一行人要去的不是IBMD公司的总部，而是它们的半导体设备生产基地，位于纽约州。
IBMD公司的人很给面子，派了专车去接机，先送他们去酒店休息，又带他们去生产基地参观，搞得十分热情。
“看样子，IBMD公司的人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冷漠嘛。”
谈判团里，有人看到这种情况，顿时乐观起来：“说不定咱们万里迢迢而来的精神打动了人家呢。毕竟咱们要买的六英寸晶圆生产设备，本就是从国际一流位置上淘汰下来的落后设备，人家心里可能并不在意能卖多少钱，之前只是漫天要价罢了……”
“你有这种想法，是根本没有认清楚资本主义的本质啊。”
陈长河看了看他，笑呵呵道：“你以为资本主义国家的人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表现得热情就是发自内心喜欢我们、欢迎我们么？
实际上，在资本利益的驱动下，他们比我们更加擅长做这些表面功夫。我们国内所批判的虚伪、客套、拍马屁，他们一样也不少，甚至有时候比我们更加夸张……
很明显，他们在热情招待我们的同时，也在防着我们。
比如在工厂参观的时候，带着我们去的都是已经落了灰的四英寸晶圆展区。
至于六英寸生产线，只让我们远远地看了看，只能看到设备的大致模样，连一个清晰的操作界面都不让看。
还有那套他们要卖的检测设备，他们故意藏着掖着，看都不让看，我问起的时候他们就含混其次，说明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东西经不起推敲、拿不出手……
总之，不要对谈判报以乐观态度，还是要做足准备、提高警惕，不要现有的条件取消不掉，反而掉入其他陷阱。”
他这番话说了，刚才讲话那人还有些不以为意。
但到了正式谈判的时候，大家就领教到资本主义在商业谈判领域的“专业”、“无情”了。
IBMD公司之前所提的那些条件，一个不落，全部重申了一遍，表示这些条件必须都要满足。
而且，IBMD公司又表示：“经过我方技术团队研究发现，原本建议你们购买的那套检测设备其实是不完整的，为了你们的生产线能够得到更好的保养与维护，你们还要在原本基础上多买几件配套的检测工具。
价格么，看在中美人民友谊的份上，你们只需要再加300万美元就可以了！”
原本乐观的谈判团成员，在经历了第一场谈判后，像是被劈头浇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蔫了。
陈长河见状，又对他们出言鼓励，让大家打起精神来准备接下来的谈判。
认清了IBMD公司面目的众人，打起精神，严阵以待，与对方展开谈判。
然而谈判进程并不顺利。
尽管在几项小条件上，IBMD公司做出了一定让步，但在最关键的检测设备和技术培训转让方面，他们咬死了不松口。
谈判团这边，也不愿在这两个问题上做出让步，因此谈判很快就陷入了僵局。
三天后的谈判桌上，IBMD谈判团的首席代表霍华德·斯通的语气仍旧礼貌，但声音透着刀锋般的冷硬：“肖先生，各位，在三天的谈判过程中，我们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如果你们无法接受我们的方案，我们只能很遗憾地宣布——本轮谈判到此终止。”
他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的美方人员齐刷刷合上文件夹，一副随时走人的架势。
江北电子谈判团里，几个年轻的工程师脸色有些发白，肖立诚的的表情也很难看，江北电子的计划就是今年完成六英寸晶圆试生产工作，相关计划已经报给了省里，省里也想在年内做出些成绩给中央看。
在某些人看来，在中央已经建设908工程的情况下，江北省还要搞半导体，分明就是在打某些908工程相关决策者的脸，因此现在的中央既有人支持江北省搞半导体，也有人在等着看江北省的笑话。
一旦江北电子这边今年不能进行试生产，甚至连设备和技术都买不到，省里的面子会很不好看。
因此，肖立诚深感亚历山大。
谈判中场休息的时候，肖立诚将陈长河拉到一边，低声询问：“陈总，要不然咱们在那套检测设备的条件上面松松口，接受这套设备，只是在价格方面往下压一压？”
陈长河虽然不是江北电子这边的首席代表，但他是公司股东，这种花钱的事情，他还是要请示陈长河的意见。
“先等等，再想想其他办法。”
陈长河不想当冤大头，并没有同意肖立诚的想法，于是谈判被终止，美方代表一一离场后，江北电子谈判团也被“礼貌”地请离。
接着，当他们回到酒店后，就接到了酒店方的提醒——IBMD公司已经停止了他们的客房续费，他们今天就得从酒店搬离，或者自己续费。
对于这种做法，没什么可说的。
毕竟从于情于理，谈判终止的情况下，对方确实没有理由再为他们支付酒店房费。
这个酒店还是比较高档的，价格偏高，肖立诚不想在谈判失败的情况下再增加开支，又婉拒了陈长河要为客房续费的提议，带着大家搬到了一个价格相对便宜、住宿条件和服务也相当一般的酒店。
在酒店里，愁云惨淡的众人开了个会，决定不能就这么放弃、回国。
他们决定，一方面继续与IBMD公司的人进行接触，看能不能进行一些非正式的谈判商议；另一方面联络曾经接触过的美国另外两家半导体生产企业，再探探他们的口风，寻求IBMD公司以外的合作可能。
下午开完会，肖立诚宣布大家今天晚上自由活动，好不容易来一趟美国，出去逛逛街，放松一下心情，明天以更好的状态投入工作。
当然，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要走远，在酒店附近活动就可以了，另外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要有损国人形象、不要引发矛盾之类的……
陈长河在酒店里拨打了罗伯特告诉他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后，对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这里是戈登出版社外文出版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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