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仿佛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叶明远和刘氏焦灼的目光，全都落在女儿身上，等待着她的最终宣判。他们的话，是为人父母最本能的自保；而她的沉默，却像是一场无声的、天人交战的风暴。
终于，叶蓁蓁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色，因一夜未眠和刚才的惊吓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再没有了丝毫的犹豫与挣扎，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爹，娘。”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们不能走。更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蓁蓁！你糊涂啊！”刘氏一听就急了，声音都变了调，“那可是皇子啊！是烫手的山芋，是会要了我们全家性命的催命符啊！”
“娘，你听我说。”叶蓁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清晰的逻辑，说服眼前这两个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的至亲，“他救了我们，不止一次。就在刚才，如果我们不是被他护着，现在会是什么下场？外面那些土匪的尸体，就是答案。我们若是在他为我们拼尽性命之后，将他弃之不顾，那我们和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又有什么分别？我们后半辈子，良心能安吗？”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让叶明远和刘氏激动的情绪，稍稍冷却了一些。
叶蓁蓁见状，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真的狠下心走了。你们觉得，我们就安全了吗？他如今的身份暴露，追杀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他们若是找到了他的尸体，发现他并非死于荒野，而是死于伤重不治，定会追查是谁曾与他同行。到时候，我们一样是逃不掉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石床上那个命悬一线的男人，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从来就不是走或不走的选择。而是……一场豪赌。”
“豪赌？”叶明远喃喃道，显然没能跟上女儿的思路。
“对，一场豪赌。”叶蓁蓁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赌输了，我们现在就死。可若是赌赢了呢？”
她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蛊惑：“若是我们救活了他，若是他将来真的能夺回属于他的一切……那我们一家人，得到的，将会是真正的安稳，是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任人欺凌的安稳！爹，娘，你们想一辈子都活在逃荒的恐惧中吗？还是愿意……跟我一起，赌上这一次？”
这番话，彻底镇住了叶明远和刘氏。
他们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第一次认识她。那个在他们眼中，一向乖巧懂事，偶尔有些小聪明的女儿，此刻所展现出的胆识与魄力，竟让他们感到了一丝陌生，和一丝……隐隐的敬畏。
是啊，乱世之中，随波逐流是死，奋力一搏，或许也是死。但后者，至少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许久，叶明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但浑浊的眼中，却重新燃起了一点光。他看了一眼妻子，又看了一眼女儿，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爹听你的！我们……赌了！”
得到父亲的支持，叶蓁蓁心中那块最重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不再迟疑，立刻转身，重新投入到紧张的救治中去。
“娘，爹，我现在要给他缝合伤口，这法子你们可能没见过，会有点吓人，但只有这样才能最快止血。爹，你帮我把他按住了，千万别让他乱动。娘，你帮我打下手，递东西。”
她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瞬间成了这个小小山洞里的主心骨。
叶蓁蓁从空间里取出了她压箱底的宝贝——一个简易的、用油纸和布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急救包。
当她取出那闪着寒光的缝合针、镊子和医用剪刀时，叶明远和刘氏都看傻了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巧怪异的“工具”。
“蓁蓁，这……这是什么？”刘氏颤声问道。
“救命的东西。”叶蓁蓁没有过多解释，她用酒精棉球给针线和自己的手都仔细消了毒，然后深吸一口气，捏起了缝合针。
针尖，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的光泽。
她俯下身，左手用镊子夹住伤口的一侧皮肉，右手持针，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嘶——”
尽管叶明远死死地按着，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昏迷中的萧衍本能地绷紧了身体，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痛哼。
刘氏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叶蓁蓁却是双眼圆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指尖。
穿刺，拉线，打结。
她的动作，一开始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就变得熟练而稳定。那根黑色的医用缝合线，在她灵巧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将那道原本狰狞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一针一针地，重新缝合了起来。
这奇异而血腥的一幕，让一旁的叶明远看得心惊肉跳。他无法理解女儿为何要用针去“缝”人的皮肉，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随着女儿的动作，那道原本不断向外渗血的伤口，竟然真的奇迹般地止住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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