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并未入睡。
她坐在灯下,手中捧着一本医书,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绪不宁。她相信萧衍的能力,但静心庵处处透着诡异,防卫森严,她无法不为其担忧。
当院中那株桂花树的影子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落地时,叶蓁蓁悬着的心才猛地落回了实处。
她立刻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我回来了。”萧衍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他伸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将暖意传递过去,“一切顺利。”
借着廊下的灯笼光,叶蓁蓁看清他安然无恙,衣衫整洁,甚至连一丝搏斗的痕迹都没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反手握紧他,轻声问道:“可有发现?”萧衍没有多言,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本青色封皮的册子,递给了她。
册子入手微沉,纸张质地精良,绝非寻常庵堂会用的物件。叶蓁蓁接过册子,与萧衍一同回到屋内,关上房门。
在烛火下,她翻开了第一页。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条理清晰的账目,而是一行行排列整齐、却又让人完全看不懂的古怪符号和文字。
“这是……”叶蓁蓁蹙起了秀眉。
“是暗语。”萧衍解释道,“我亲眼看到那静安师太用这种方式记账。此人行事极为谨慎。”
叶蓁蓁仔细地研究着那些符号。它们有的形似草药,有的像是某种器物的简笔画,后面跟着一些看似人名或地点的代号,最后则是一个数字。这看起来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
但叶蓁蓁盯着看了片刻,前世作为白领时处理各种报表和数据的经验,让她敏锐地从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不是单纯的密码,更像是一种……行业黑话和简写代码的结合体。
她指着其中一行,轻声念道:“静心香,三支,城东锦绣坊’,银三百。”
萧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能看懂?”
“我猜的。”叶蓁蓁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看,这个符号频繁出现,而且每次都与金钱数额挂钩。我听你提起过,那老尼姑吩咐手下,下一批静心香’要交货。我猜,这个符号就代表“静心香’。而后面这个,看起来像丝线缠绕的图案,旁边标注了“城东’,清河郡最有名的绸缎庄,不就是“锦绣坊’吗?至于这个数字,应该是交易额。”
她按照这个逻辑,飞快地往下看去。“腐骨兰’,一株,西域“驼铃商队’,金五十。““红颜笑,一瓶,府城“知味楼,银五百。”“引魂草’,三钱,京城“安济堂,银八百。’
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毒药名称,从她口中念出。这本账册,赫然是一本毒药的进销存记录!其网络之庞大,竟然从西域一直延伸到了京城!
看到“安济堂”三个字时,萧衍的瞳孔猛地一缩。
“安济堂是京中最大的药材行之一,其背后,是户部侍郎周家,权臣李相的门生。”他声音冰冷地说道。
线索,就这么串联起来了。
这静心庵,根本就是权臣安插在清河郡的一个据点,甚至是一个毒药的中转站和分销中心!
叶蓁蓁的心也沉了下去,她继续翻动着书页,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在账册的后半部分,记录的不再是毒药,而是另一种更加令人发指的“生意”。
““青荷’,一个,送往扬州瘦马’,银一百。”
“紫鹃”,一个,送往“金陵画舫’,银一百五十。”
“白梅,一个,送往京城平康里,银二百。’
这些看似诗意的名字后面,标注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她们以接收供养弃婴、孤女为名,实则是在进行人口买卖!”叶蓁蓁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这些女孩,都被她们当成货物,卖到了扬州、金陵等地的烟花柳巷!”
佛门净地,慈悲为怀,在这里,却成了最肮脏、最血腥的遮羞布!
萧衍的身上,散发出骇人的杀气。他一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坚实的木桌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见过战场的残酷,也见过权谋的肮-肮脏,但从未想过,有人能以神佛之名,行如此灭绝人性的恶事!
叶蓁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她飞快地翻到账册的最后一页,上面赫然记录着静安师那句“下一批静心香,三日后交货”。后面标注了交易的地点——城外十里坡的一座废弃驿站。
“萧衍,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叶蓁蓁合上账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本账册就是铁证!我们必须在他们发现账册丢失之前,将他们人赃并获!”
“你说得对。”萧衍眼中的杀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理智,“他们发现账册被盗,最多也就是明日清晨。我们只有一夜加半日的时间来布局。”一个周密的计划,在两人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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