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那股混杂着恐惧与贪婪的诡异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世家大族的代表们在萧衍冰冷的注视和叶蓁蓁温和的“提醒”下,最终还是揣着各自的心思,如鸟兽散。
他们前脚刚走,孙策后脚就踏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担忧。
“将军,夫人,这招一石二鸟’,用得真是妙!”他由衷地赞叹道,“既敲山震虎,又釜底抽薪,我看那些老家伙的脸都绿了。
“他们的脸绿不绿不重要,”叶蓁蓁走到窗边,看着那些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眸光清冷,“重要的是,城外数十万百姓的脸,不能再是菜色了。
萧衍走到她身旁,将一件披风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沉声道:“他们不会善罢甘甘休。明面上的刀剑他们不敢碰,暗地里的手段,怕是已经开始盘算了。
“那就让他们算。”叶蓁-蓁回眸,眼中闪过一丝慧点,“正好看看,这些盘踞多年的地头蛇,究竟能使出些什么新花样。”
翌日,天刚蒙蒙亮,郡城四门之外,便搭起了数十个巨大的草棚。
每个草棚前都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最简单易懂的图画和文字,解释着“以工换田”的新政。热气腾腾的米粥在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着,散发出久违的、足以让饥民们疯狂的香气。
城外的流民们起初只是远远地观望,一张张麻木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疑虑。他们被骗过太多次,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在他们眼中都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然而,当第一批胆大的人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不仅领到了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还真的被客气地请到一旁,用按了红指印的纸片换来了一块刻着数字的木牌时,人群开始骚动了。
那是希望的骚动。
越来越多的流民涌了上来,队伍排起了长龙。负责登记的土兵们忙得满头大汗,但脸上都带着笑意。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曾是食不果腹的流民,深知这一碗粥、一张纸,对这些人意味着什么。
然而,就在秩序井然,希望的火苗即将燎原之时,意外发生了。
人群中,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汉子突然高声叫嚷起来。
“大家别信!这是个圈套!”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跳上一块石头,声嘶力竭地喊道,“他们登记你们的名字,是要把你们编入死士营,送去前线当炮灰的!’
“对!我表哥的邻居就是这么被骗走的!一去就再也没回
来!”另一个壮汉立刻附和,捶胸顿足,哭得涕泗横流。
“苛政猛于虎啊!换个主子,还是一样要吃人!我们快跑吧!”
几人一唱一和,极具煽动力。
本就脆弱不堪的流民们,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恐慌如同瘟疫,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什么?当炮灰?
“天杀的!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
“快跑啊!官兵要抓人了!”
人群瞬间大乱,刚刚排好的队伍轰然散开,人们争相推操,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甚至发生了踩踏。维持秩序的士兵们手足无措,拔刀也不是,不拔刀也不是,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亮而沉稳的女声,通过一个简易的铁皮喇叭,响彻全场。
“所有人都站住!谁敢再动一下,就地格杀!”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混乱的人群像是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地停了下来,惊恐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叶蓁蓁在一队亲卫的护卫下,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她没有穿华贵的锦缎,只是一身利落的布裙,手中拿着那个奇怪的铁皮喇叭。
她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是叶蓁蓁,萧衍将军的妻子。”她没有废话,开门见山,“你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现在由我们做主。你们的命,我们也说了算。
她的话语冰冷,让刚刚平静下来的人群又起了一丝骚动。
叶蓁蓁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几个煽动者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们刚才说,我们要抓你们去当炮灰?”她问道,声音透过喇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那你们告诉我,在场的各位,哪一个不是已经走投无路,命悬一线?你们的命,还需要我用骗的吗?”
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是啊,他们都是快饿死的人了,命贱如草芥,哪里值得官府费尽心机去骗?
那几个煽动者脸色一白,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言辞竟如此犀利。
叶蓁-蓁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和我的家人,也曾是逃荒的流民。你们吃过的草根,我吃过。你们睡过的雪地,我睡过。你们经历过的绝望,我也经历过!”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的女子。他们无法将眼前这个气质出尘、被精锐士兵簇拥的贵夫人,与他们这些泥地里打滚的流民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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