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莰落家族临时居所的庭院,死寂被一种无声的张力取代。
灰隼站在那片被压塌的灌木丛旁,指尖捻着那抹暗红近黑的血液,冰冷的目光扫过庭院每一个可能的藏身角落。
夜枭的气息如同弥漫的寒雾,感知力场一遍又一遍地筛过草坪、石径、乃至墙壁的缝隙。他们没有交谈,但某种冰冷的共识已然达成——闯入者并未远离,而是像受伤的毒虫般,蛰伏在近在咫尺的阴影里。
楼上卧室内,莉伊娅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瘫坐在地毯上,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楼下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喧哗都更令人恐惧。
灰隼离开前那最后一眼,冰冷如手术刀,仿佛已将她从内到外剖开审视。维里克就在下面!他疯了!他竟然真的闯到了这里!而现在,影鸦像最耐心的猎手,正一寸寸收紧包围网。
她该怎么办?告发他?或许能暂时洗清自己的嫌疑,但之后呢?
失去维里克这个唯一的、危险的变数,她将永远被困在父亲的镀金鸟笼里,直至凋零。
救他?怎么可能?在两名顶尖影鸦的眼皮底下,她连自身难保!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枚紧贴皮肤的银质胸针,仿佛烙铁般灼烫,无声地提醒着她与楼下那个魔鬼之间致命的连接。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诡异的窸窣声和压抑着的、仿佛喉咙被扼住的兴奋低语,顺着夜风,隐隐约约从庭院外围的街道方向飘来。
那不是影鸦的声音!那声音扭曲、癫狂,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粘稠感!
灰隼和夜枭几乎同时猛地转头,望向宅邸的铁艺大门方向!他们的感知率先捕捉到了异常——几股混乱、污浊、充满熵增恶意的能量源正在快速接近!目标明确,直指这座宅邸!
“混乱的鬣狗…” 灰隼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冷厉和一丝诧异。这些混乱教徒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如此精准地扑到这里?!
没有任何犹豫,灰隼对夜枭打出一个手势——优先清除外部威胁,绝不能让这些疯子惊扰小姐,或与藏匿的闯入者产生任何接触!内部搜索暂缓!
两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舍弃了对庭院的细致搜查,悄无声息地扑向宅邸外围,迎向那几名被维里克的污血引诱而来的混沌信徒。
庭院暂时空了。
窗井下,维里克蜷缩在黑暗腐臭的狭小空间里,感官因剧痛和失血而模糊,但外界那突如其来的混乱能量波动和影鸦的骤然离去,像一道冰冷的电光劈入他混乱的意识。
机会!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不知道外面来了什么,但影鸦被引开了!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抠住粗糙的砖缝,试图将自己从这狭小的囚笼里拔出来。
每一次用力,胸口都炸开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鲜血从伤口和嘴角不断涌出,滴落在泥土上。
楼上,莉伊娅也听到了外围突然爆发的、极其短暂却激烈的打斗声——金属碰撞的锐响、肉体被撕裂的闷响、以及几声癫狂扭曲的、戛然而止的嚎叫!影鸦在处理闯入者!速度极快!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维里克呢?他还在下面吗?他会不会被发现?
就在这时——叩。叩叩。
极其轻微,仿佛是指甲刮过玻璃的声响,从她卧室窗户的下方传来!
莉伊娅猛地捂住嘴,才压下那声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她连滚带爬地冲到窗边,颤抖着再次拨开一丝窗帘缝隙,向下望去——
只见维里克半个身子探出了窗井,右手死死扒着她窗台下方一道狭窄的大理石装饰沿!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如鬼,失明的右眼是一片空洞的黑暗,左眼却燃烧着骇人的、濒死般的疯狂光芒。
他仰着头,无声地对着她的窗口,用口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
【药…信息…翠星…】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她,那眼神里没有祈求,只有一种近乎威胁的、不容置疑的疯狂意志,仿佛她若拒绝,他下一秒就会不惜一切弄出足够惊动所有人的动静,拖着她一起毁灭!
莉伊娅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毒蛇缠上的冰冷窒息感攫住了她!他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余地!
外围的打斗声已经平息。影鸦随时可能返回!
没有时间犹豫!
莉伊娅猛地转身,冲向她梳妆台的一个暗格——那是她藏匿一些私人物品的地方,里面有一些基础的、贵族小姐常备的舒缓药剂和止血膏,效果远不足以治疗维里克的重伤,但或许能暂时吊住他的命!她胡乱抓出几瓶药剂和一卷干净绷带。
然后,她冲到书桌前,抓起羽毛笔,在一张便签上飞快地写下几个字——那是落米伊和塞拉斯蒂安精心伪造的、关于“翠星之泪拍卖行”某件“未鉴定古代晶骸”的模糊信息,是陷阱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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