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京城的秋意便浸了骨。辰时的阳光斜斜洒在“凝香斋”的朱漆门面上,把匾额上鎏金的字照得暖融融的,门内飘出的脂粉香混着檐下铜铃的轻响,在巷口绕了个圈,惹得路过的丫鬟们频频回头。
雪嫣红正坐在靠窗的梨花木桌前,指尖捏着块刚熬好的“醉流霞”胭脂,对着日光端详。这胭脂是用蜀地运来的重瓣海棠,加了少量红花汁熬煮,再拌入羊脂膏制成的,色泽如晚霞落溪,晕在皮肤上是透透的粉,最受京中未出阁的姑娘喜欢。她身旁的小徒弟青黛正蹲在炭炉边,小心翼翼地搅着锅里的“海棠春”脂膏,鼻尖沾了点粉,像只偷尝了胭脂的小猫。
“火候再小些,”雪嫣红抬眼,声音清润如浸了蜜的温茶,“‘海棠春’要的是柔润,火大了脂膏会发涩,涂在唇上会裂。”
青黛赶紧往炭炉里夹了块冷炭,嘟囔着:“师父,您这手艺真是绝了,昨天张尚书家的小姐来买‘醉流霞’,说比宫里御制的胭脂还好用,非要订十盒送闺友呢。”
雪嫣红笑了笑,把“醉流霞”放进描金的瓷盒里:“咱们做胭脂,靠的不是噱头,是实在。食材要选最鲜的,工序要守最老的,才能让姑娘们用着放心。”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跟着是锦帘被轻轻掀起的响动。“嫣红妹妹,可算赶上你在!”柳夫人提着个绣着缠枝莲的锦盒走进来,鬓边的赤金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脸上带着几分急切,“我刚从城西驿站回来,我家夫君从边关寄了家书,里头提了件新鲜事,你准感兴趣。”
雪嫣红赶紧起身,给柳夫人倒了杯温茶:“柳姐姐快坐,边关近来安稳吗?”她虽在京城经营水粉斋,却也知道如今北境不太平,柳夫人的夫君是边关副将,家书里的一字一句都牵着京中人的心。
柳夫人接过茶,喝了一口才缓过来,打开锦盒取出信纸:“安稳是安稳,就是苦了军中的女子——随营的家眷们,还有那些负责缝补的民女,日日吹着边关的寒风,日子难熬得很。不过夫君信里说,近来军中倒流行起一种‘雁归妆’,说是姑娘们自己琢磨的,寄的都是思归的心思。”
“雁归妆?”雪嫣红来了兴致,凑过去看信纸,虽看不清字迹,却能想象出边关女子对着铜镜描妆的模样。
“可不是嘛,”柳夫人放下信纸,指尖比划着,“夫君说,那眉要画得像雁翅,用深一点的螺子黛勾出眉峰,尾端轻轻往上挑,像雁子展翅要飞的样子;两颊的胭脂要晕得淡,用的是她们自己晒的野红花磨的粉,从颧骨往太阳穴扫,渐变的颜色像极了边关的晚霞;嘴唇呢,就涂一层浅朱色的脂膏,不张扬,却显精神。姑娘们说,画了这妆,就像能看见雁子南飞,等着家里人回来似的。”
雪嫣红听得心头微动——这“雁归妆”,没有京中女子妆容的繁复,却藏着最真的牵挂,倒比那些堆砌了金玉的妆面更动人。她忽然想起前几日青黛说的,炭炉边熬脂膏时,总觉得手背干得发紧,边关的风比京城烈上十倍,那些女子的嘴唇、脸颊怕是早就冻得开裂了。
“柳姐姐,”雪嫣红忽然开口,眼神亮了亮,“我想做一种‘防风脂’,送往前线给那些军中女子。边关风大,普通的脂膏护不住皮肤,这‘防风脂’能防裂,还能护唇,正好配她们的‘雁归妆’。”
柳夫人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我正愁没什么能寄给夫君营里的姑娘们,你这‘防风脂’要是做出来,我亲自让人送去!”
说做就做。雪嫣红立刻让青黛去库房取材料,自己则在桌上铺开宣纸,写下“防风脂”的方子。这方子是她结合现代美妆知识和古法脂膏工艺琢磨的——防风能祛风燥湿,当归可活血润肤,再加上猪油和蜂蜡锁水,最适合干燥寒冷的地方用。
不多时,青黛就抱来了一堆药材和器具:晒干的防风、切片的当归、雪白的猪油、黄澄澄的蜂蜡,还有几个小巧的瓷模。雪嫣红先把防风和当归放进陶锅里,加了适量的清水,用文火慢慢熬煮。“这药材得熬够一个时辰,”她边搅边跟青黛解释,“要把防风和当归的药性都熬进水里,这样做出来的脂膏才管用。”
陶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药香渐渐漫开来,混着脂粉香,倒也不违和。柳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感叹:“嫣红妹妹,你这脑子真是灵,寻常水粉坊的掌柜只想着卖胭脂,你却总想着帮人。”
雪嫣红笑了笑,没说话——她穿越到这大靖朝快一年了,从最初对着一堆古法胭脂方子手足无措,到如今把“凝香斋”经营得风生水起,靠的不仅是现代美妆知识,更是这世间最朴素的“共情”。那些军中女子的思念,她虽未亲历,却能懂——就像她偶尔也会对着月亮发呆,想起现代的父母和闺蜜。
一个时辰后,雪嫣红把熬好的药汁过滤出来,去掉药渣,只留下清澈的药汤。接着,她把猪油和蜂蜡按三比一的比例放进另一个陶锅里,隔水加热。“猪油要选新鲜的板油熬的,蜂蜡得是深山里的野蜂蜡,这样脂膏才细腻,不糊嘴。”她边说边用银勺搅拌,直到猪油和蜂蜡完全融化,变成透明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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