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像祖母您常说的,做人也得经得住打磨。年轻时性子急,像刚炼的蜂蜡,躁得很,慢慢经历些事,才会变得沉稳。”
“你说得对。”雪嫣红眼里泛起赞赏的光,“我年轻时做胭脂,总想着做出最特别、最鲜亮的,恨不得刚熬好就拿出去卖,觉得时间久了会坏。后来慕容云海跟我说,‘好东西都得等,就像酿蜜,得等蜜蜂采够了花,等蜜在巢里慢慢熟,才甜’。那时候我还不太懂,直到后来存了些老脂膏,才慢慢明白。”
她想起那年慕容云海从江南带回来的陈酒,刚打开时觉得辛辣,放了会儿气,才品出里面的醇厚酒香。他当时笑着说:“你做的胭脂,就像这酒,刚做好是新味,放得久了,才会有岁月的味道。”那时候她还笑他小题大做,如今看着这盒残荷脂,才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太祖母,您当年做这残荷脂,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对着枯荷琢磨了好久?”林月好奇地问,伸手轻轻碰了碰瓷盒的边缘。
“哪有那么细致。”雪嫣红笑着回忆,“那年秋天忙得很,刚把《万国妆谱》的最后几页校完,又要赶制冬天的脂膏,见荷花开败了,就随手摘了些枯荷叶,捣汁的时候还差点把玉杵摔了。熬的时候火大了些,还焦了一小半,最后剩下这几盒,觉得不好看,就收起来了。”
苏绾闻言,忍不住笑了:“原来您也有失手的时候。我还以为您做脂膏从来都一帆风顺呢。”
“哪能呢。”雪嫣红叹了口气,却带着笑意,“刚开始学做胭脂时,熬坏的脂膏能堆一筐,要么太稀,要么太稠,要么香气不对。师傅总说我‘急着要结果,忘了等过程’。后来慢慢磨性子,才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得等。就像这残荷脂,若不是放了二十多年,也不会有现在的香气。”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些淡淡的光,洒在廊下的瓷盒上,让里面的残荷脂泛着温润的光。林月看着脂膏,忽然说:“太祖母,咱们再做些残荷脂吧!就用今天捡的这些枯荷叶,说不定二十年后,也会像这盒一样香。”
苏绾也点点头:“是啊祖母,正好现在不忙,咱们可以慢慢做,仔细捣汁,慢慢熬,就像您说的,等着它慢慢变香。”
雪嫣红看着两个晚辈眼里的期待,心里暖暖的。她想起当年教苏绾做首乌脂时,苏绾也是这样,眼里满是认真;想起教沈清沅做百花香露时,她也是这样,带着好奇和执着。这些晚辈,就像当年的自己,带着新鲜的劲儿,却也需要慢慢沉淀,才能长出沉稳的根。
“好啊。”雪嫣红点点头,把瓷盒盖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咱们现在就做。不过这次要仔细些,枯荷叶要洗干净,晾干水汽再捣汁,熬的时候用文火,慢慢搅,别焦了。”
林月立刻跳起来:“我去洗荷叶!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的!”
苏绾也笑着起身:“我去拿石臼和蜂蜡,再把熏炉点上,一会儿试试新做的残荷脂香不香。”
雪嫣红坐在竹椅上,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雨停了,风里带着枯荷的清苦和泥土的气息,混着刚点燃的熏炉里飘出的淡淡兰香,竟格外好闻。她低头看着矮几上的瓷盒,那里面装的不仅是一盒残荷脂,更是岁月的沉淀,是从急着求成到慢慢等待的心境,是“岁月酿珍”的道理。
没一会儿,林月就端着洗干净的枯荷叶回来了,叶子上还带着水珠,在光线下像小小的珍珠。苏绾也拿来了石臼和蜂蜡,放在廊下的石桌上,点燃的熏炉放在旁边,袅袅的烟气慢慢飘着。
“太祖母,荷叶洗好了!”林月把荷叶放在竹篮里沥干,凑到雪嫣红身边,“您快教教我们怎么捣汁吧!”
雪嫣红站起身,走到石桌旁,拿起一片枯荷叶,轻轻揉了揉:“枯荷叶要先揉软,这样汁才容易出来。捣的时候要轻,别太用力,把叶脉里的汁都捣出来,渣子要滤干净,不然脂膏会粗糙。”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着把荷叶放进石臼里,用玉杵轻轻捣着。枯荷叶在石臼里慢慢变成了碎末,渗出淡淡的绿色汁液。林月看得认真,伸手接过玉杵,学着她的样子捣起来:“太祖母,这样对吗?”
“对,再轻一点,别把渣子捣得太细,不好滤。”雪嫣红站在旁边指导,苏绾则在一旁准备蜂蜡,把蜂蜡切成小块,放在小铜锅里,用文火慢慢熔着。
阳光渐渐透了出来,洒在石桌上,把石臼里的荷叶汁照得透亮,把蜂蜡熔成的液体照得像琥珀。林月捣着荷叶汁,嘴里哼着江南的小调;苏绾搅拌着蜂蜡,时不时抬头看看雪嫣红,眼里满是依赖。
雪嫣红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这盒陈年的残荷脂,不仅让她悟到了“岁月酿珍”的道理,更让她看到了传承的意义。就像这残荷脂,从当年的像这残荷脂,从当年的青涩到如今的醇厚,需要时间;就像这些晚辈,从当年的懵懂到如今的能独当一面,也需要时间。而她能做的,就是像这瓷盒一样,给她们一个安稳的环境,让她们在岁月里慢慢沉淀,慢慢成长,最终酿出属于自己的“珍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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