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数家珍,随手拈来几例:
“去岁冬寒,关中推广之‘铁皮蜂窝炉’,配以工学院改良之无烟石炭,取暖之效倍增,烟毒大减,今岁寒冬,冻毙之民已无!”
“化学院所出‘透明玻璃’,纯净远胜旧物,价却低廉,已大规模用于官署、学宫乃至富户之窗牖,室内光亮度倍增!”
“农学院与工学合作之新式织机,效率提升三倍,蜀锦、齐纨产量激增,价渐平抑,寻常百姓亦可购得!”
“更有水泥所制之砖瓦、改良之铁制农具、防腐防蛀之新漆、便于书写之硬笔……林林总总,几乎涵盖百姓衣食住行之方方面面!市井繁荣,百姓称便,此皆百工革新之力!”
殿内文官,尤其是与民生息息相关的官员,听得频频点头,面露欣然。这是他们能真切感受到的新政温度。
程邈的声音陡然变得凝重而神秘,指向了帝国未来的筋骨:
“其四,百矿勘探院不负陛下重托!”他沉声道,“帝国境内,勘探院新探之矿脉,无论金银铜铁,亦或陛下所言各类稀有之‘元素’矿藏,勘探已近完成!各地矿场已依储量、品位,有序开采!”
他眼中爆发出异样的神采:
“然,勘探院之功,远不止于此!其最核心之务,乃陛下亲谕之‘合金’研制!臣初闻‘合金’二字,茫然不解,今观其成效,方知陛下真乃天授之智!”
“去岁一年,勘探院下设之‘合金研造所’,穷尽天下已知之金属,以不同配比、不同火候、不同淬炼之法,反复试验!至今,已成功研制并记录在册之合金,计三千一百七十六种!每一种皆详录其配方、火候、淬炼之法、命名及——其性!”
程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敬畏:
“陛下!此三千余种合金,其性之奇,远超想象!有坚逾精钢者,刀劈斧凿仅留白痕,更可用于车床刀头,用以加工铁器,非人力所能撼动,臣等暂名之为‘玄金’!有柔韧异常者,壮汉之力难折,稚童之手却可随意弯卷,名之为‘柔锡’!有耐烈火灼烧而不熔者,有入寒冰而不脆者,有通导雷电如流水者……凡此种种,匪夷所思!工学院之机械、化学院之器皿、乃至兵部之新式甲胄、火器部件,皆已开始选用合用之合金!赖于此等合金用于车床,目前燧发枪枪管生产速率飞速提升!此乃器物之筋骨,未来之基石!”
三千多种合金!其性能描述更是如同天方夜谭!麒麟殿内一片死寂,连五大司令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这已非他们理解的“百工”范畴,近乎点石成金的神通!
程邈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震撼的未来图景:
“其五,亦是陛下最为关切之‘蒸汽巨兽’!”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工学院集中全院精英,并得化学院、百矿勘探院倾力相助,日夜不休,攻坚克难!去岁冬月,陛下所言之‘蒸汽火车’之原型机,已于皇家学院专用之环形铁轨上,试车成功!”
轰!
这个消息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方才的合金!群臣彻底哗然!那个传说中能拖动万钧、日行千里的铁怪物,竟然真的成了?!
“其机头重愈万斤,以精钢为骨,燃石炭为力,喷吐白烟如龙!拖动五节满载矿石之车厢,于铁轨之上隆隆而行,其速虽尚不及奔马,然其力之磅礴,其势之雄浑,已令观者无不骇然!”程邈的描述极具画面感,“此乃旷古未有之神器!一旦铺设铁轨,贯通东西南北,则帝国疆域,将再无远近之分!粮秣输送,朝发夕至;兵员调遣,瞬息千里;商货流通,损耗百倍降低!其利,难以估量!”
他目光灼灼,看向御座:
“工部已拟定方案,请陛下御准!拟先铺设自咸阳西门起,经陇西、河西走廊,直通西域都护府治所轮台城之试验性铁路!以此路验证火车长途运行、铁轨铺设维护、站点调度管理诸事!若此路功成,则帝国铁路大网,将如血脉般蔓延开来!届时,陛下圣旨,一日可抵天涯;边关捷报,须臾可传咸阳!”
日行千里!瞬息千里!这已非人力,而是改写了时空法则!文官们激动得难以自持,武将们则看到了后勤保障的终极形态!章邯眼中精光爆射,西域之路若通火车,他的白虎军区将如虎添翼!
程邈最后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攻坚的执着:
“另,工学院禀报,‘履带车’之原型车,已试制五辆。其行走于泥泞崎岖之地,确比轮车稳固有力,不负陛下‘全地形’之期许。然……其履带所用之物,虽经多次试炼,仍难耐久,极易磨损崩裂。此物之原料配方及炼制工艺,仍为最大难关。工学院立下军令状,必于今岁夏日之前,攻克此难!若成,则履带车量产之期,可望于秋末达成!届时,帝国大军于无路之地,亦可履之如坦途!”
奏报至此,程邈长长吁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对着御座深深一揖:“陛下!此乃工部始平二年之大略。新物迭出,工程浩大,实赖陛下圣心独运,新政如天,方有此亘古未有之盛况!臣程邈,幸甚至哉,躬逢其盛!” 他退回班列,额角已隐见汗珠,胸膛仍在微微起伏。方才所述种种,每一项都足以载入史册,此刻汇聚一处道出,连他自己都觉心潮澎湃,恍如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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