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提到了街面的帮派、码头的力夫、走街串巷的小贩……言语间,勾勒出一幅生动而残酷的明代底层社会浮世绘。信息虽然琐碎,却让凌云对这个时代有了更具体、更立体的认知。
讲述完这些,王老五似乎耗尽了力气,喘息了良久。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凌云意想不到的事情。他颤巍巍地伸手进自己那件污秽不堪、硬得像盔甲似的破棉袄内里,摸索了许久,掏出了一个小布包。布包同样肮脏不堪,但被他紧紧攥着。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小哥……老朽……身无长物……”王老五将铜钱递向凌云,眼神恳切,“这几个……大钱……不值什么……但你拿去……或许……能换两个饼子……充充饥……别嫌弃……”
凌云看着那三枚在火光下泛着暗沉光泽的铜钱,心中百感交集。这点钱,在现代社会掉在地上都未必有人捡,但在此刻,在这个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绝境,它们却代表着最实实在在的购买力,是生存的希望。他没有推辞,他知道这是老人所能拿出的最珍贵的回报,也是他维持尊严的方式。他郑重地接过铜钱,低声道:“多谢。”
王老五见凌云收下,蜡黄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他看了看这破庙,又看了看凌云,声音低沉了些:“这庙……虽破……但遮风挡雨……还算个落脚地。小哥你……若不嫌弃……就……一起待着。这附近……野狗都不常来……还算……清净。” 这等于默许了凌云共享这个“安全屋”。
最后,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仿佛透露什么天大的秘密:“老朽……在这地面上……混迹几十年……三教九流……也认得几个……小哥你若……想打听些什么……或者……有什么难处……或许……老朽能……帮上点小忙……”
这句话,看似随意,却让凌云心中一动。他再次仔细打量这个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乞丐。言谈间,他对官场规矩、市井门道似乎颇为熟悉,偶尔流露出的只言片语,也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愚夫愚妇的见识。一个普通的乞丐,会有这样的眼界和“门路”吗?
伏笔悄然埋下。 这个自称王老五的乞丐,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或许是遭逢变故的没落文人?是退伍后无家可归的老兵?还是……某个安插在底层收集消息的江湖眼线?
凌云没有追问,只是将这份疑惑藏在心底。他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信息、实物、庇护的承诺——这份来自濒死乞丐的回报,远比凌云预期的要丰厚。它不仅缓解了眼前的生存压力,更重要的是,为他打开了一扇窥探这个陌生世界的窗口,也让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拥有了第一个或许可以称之为“盟友”的存在。
夜幕彻底降临,破庙内,两个原本孤立无援的生命,因为一场生死救助,建立起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联系。未来的路依然艰难,但至少,凌云不再是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摸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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