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的夏夜，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星辰大海》剧组租用的会议室里，老旧空调卖力地运转着，发出嗡嗡的噪音，却依旧驱不散满室的闷热。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汗水和廉价咖啡混合的复杂气味。
导演张导猛地将手里的剧本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角落里打盹的场记一个激灵。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张导额角青筋跳动，他扯了扯汗湿的衣领，声音因为连日的争吵和疲惫而沙哑，“林浩，你清醒一点！顾言琛加沈清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两颗原子弹撞在一起！先不说请不请得动，就算请动了，片酬要占去多少预算？他们两个，谁给谁做配？粉丝能答应吗？这戏还没拍，口水战就能先把我们淹死！”
制片人林浩坐在他对面，相比张导的激动，他显得冷静许多，只是不停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
“老张，你先别急着否定。”林浩拿起被摔在桌上的剧本，轻轻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你看看这个本子，秦风，苏眠，这两个角色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一个沉稳内敛，一个独立清醒，强强联合，不是谁依附谁，是棋逢对手，是相互成就！”
“相互成就？”张导嗤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了一口，“我看是相互毁灭！他们两个，王不见王这么多年了，你突然把他们塞到一个剧组，演情侣？到时候片场气氛能冻死人！演技派的对撞？我看是灾难现场！”
“不，你错了。”林浩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影视城彻夜不息的灯火，语气笃定，“正因为他们是演技派，是真正的演员，才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而且……”他顿了顿，转过身，眼中精光一闪，“老张，你回想一下，去年电影协会那个座谈会，他们两个是不是有过一次同台？”
张导皱着眉回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讨论‘演员的信念感’？”
“对！”林浩一拍大腿，“我当时就在台下。你没注意到吗？顾言琛发言的时候，沈清玥听得很认真，不是客套的那种，是真正在思考。轮到沈清玥阐述观点时，顾言琛看她的眼神……那不是看竞争对手的眼神，那是一种……欣赏，是找到同类的光芒。”
张导愣住了，他努力回想，却只记得当时会场气氛热烈，具体细节早已模糊。
“还有，”林浩趁热打铁，拿出平板电脑，快速调出几张照片，“这是去年底时尚盛典的后台，有人拍到的。虽然不是同框，但你看，顾言琛离开时走的是这条通道，两分钟后，沈清玥也从同一条通道离开。背景里那个模糊的影子，像不像顾言琛的助理杨睿在等人？”
照片很模糊，但经过林浩这么一指点，张导似乎也看出了一点门道。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老林。”张导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疑虑重重，“就算他们彼此欣赏，不代表就能演好情侣。化学反应这种东西，强求不来。”
“所以我们才要创造机会！”林浩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导，“老张，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你信我一次。我林浩看项目，可能偶尔走眼，但我看人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顾言琛和沈清玥，他们身上有一种相似的特质——孤独。不是那种顾影自怜的孤独，是站在顶峰，环顾四周，发现能理解自己的人寥寥无几的孤独。”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把这两个孤独的灵魂放在一起，让他们去演绎两个同样孤独、却在彼此身上找到理解和共鸣的角色……老张，这不仅仅是演戏，这可能是……让他们找到某种真实情感投射的机会。我相信，这种真实的投射，会创造出银幕上最打动人心的力量。”
张导沉默了。他拿起剧本，再次翻看起来。这一次，他看的不是台词，不是情节，而是在脑海中，将顾言琛和沈清玥的脸，代入了秦风与苏眠的世界。
顾言琛的深沉克制，对上沈清玥的清冷通透；他的商界锋芒，对上她的专业自信；他背负的过往，与她坚守的原则……画面一帧帧在脑海中闪过，竟然出奇地契合。
林浩看着陷入沉思的张导，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他放缓语气，带着一丝恳切：“老张，我们拍了大半辈子戏，不就是在等一个能真正打动人心、甚至可能创造经典的机会吗？《星辰大海》就是这样一个机会。错过顾言琛和沈清玥，这个本子给任何人演，都只是又一个不错的都市爱情剧。但他们来演，它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现象，一个传奇。”
会议室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窗外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嘶鸣。
良久，张导终于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说服后、破釜沉舟的决心。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犹豫都吐出来。
“妈的，林浩，老子这次就信了你的邪！”他抓起桌上的凉茶，像是喝酒般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罐子捏瘪，狠狠扔进垃圾桶，“干！就按你说的，去磕！顾言琛，沈清玥，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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