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禅师走出偏殿,看着那奄奄一息的老者和焦躁的中年人,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阿弥陀佛。”了尘禅师宣了声佛号,“施主,枯荣禅心,非是起死回生之药石,乃是明心见性之智慧。它或许能助人勘破生死,坦然面对,却无法逆转肉身之衰亡。令尊年事已高,油尽灯枯,此乃自然之理,强求不得。”
那中年男子闻言,顿时急了:“禅师!您可是得道高僧!岂能见死不救?不是说佛法无边吗?定然是您不肯尽力!只要您肯出手,必定有办法!” 他话语中带着质疑与一丝恼怒,显然将禅院当成了能施展神迹的地方。
他身后的仆从也纷纷附和,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宁瑜与阿翎在偏殿内,静静看着这一幕。阿翎对那垂死的老者心生同情,又对那中年男子的无礼微微蹙眉。
了尘禅师并未动怒,只是摇了摇头,走到那老者面前,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老者腕脉上,闭目片刻,然后对中年男子道:“令尊生机已如风中残烛,非药石所能挽回。老衲所能做者,唯有以禅音安抚其心神,令其减少痛苦,或许……能助其走得安宁一些。”
“安宁?我们要的不是安宁!是活命!”中年男子几乎是在咆哮,“我看你们这些和尚,就是故弄玄虚!什么枯荣禅,根本就是骗人的!”
他情绪激动,竟指挥护卫欲要强行将老者抬入禅院正殿,逼迫了尘禅师施展“神通”。
宁瑜见状,不能再坐视,走出偏殿,朗声道:“这位施主,请稍安勿躁。”
中卷
宁瑜的突然出声,吸引了那中年男子等人的目光。见他气度不凡,中年男子稍微收敛了些气焰,但仍带着不耐烦:“你又是谁?也要来管闲事?”
宁瑜不答,目光落在那气息奄奄的老者身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老者体内生机几乎断绝,五脏衰竭,确实已是回天乏术。了尘禅师所言不虚。
“这位居士,”宁瑜对中年男子道,“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纵是帝王将相,亦难逃脱。禅师乃修行之人,精通的是心性之道,而非逆转生死之术。您强人所难,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扰了禅院清静,于令尊心神亦是无益。”
“你懂什么!”中年男子怒道,“我爹辛苦一生,还未享够清福,怎能就这么走了?但凡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试!这老和尚名声在外,定有办法!”
宁瑜摇了摇头:“执着于生,恐惧于死,此乃众生常态。然,正是这份执着与恐惧,构成了最大的痛苦。令尊此刻,或许肉体痛苦,但更痛苦的,是面对消亡的恐惧与对世间的留恋。了尘禅师愿以禅音助其安心,乃是真正的慈悲。您何不放下强求,给予令尊最后的安宁与尊严?”
中年男子还要争辩,却见那一直昏迷的老者,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听到了外界的对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努力地想说什么。
了尘禅师俯下身,将耳朵凑近老者唇边。
片刻后,了尘禅师直起身,对那中年男子道:“令尊说……他累了……让你……放手……让他……安心去吧……”
中年男子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看着父亲那浑浊眼中流露出的释然与恳求,一直强撑着的情绪终于崩溃,跪倒在老者榻前,失声痛哭。
了尘禅师示意宁瑜和阿翎稍候,他则盘膝坐在老者身旁,手结法印,低声吟诵起一篇旋律奇特、古拙苍凉的经文。那并非常见的佛号,而是寂灭禅院独有的“枯荣禅音”。
禅音响起,初听如同秋叶飘零,带着萧瑟与寂灭之意,令人心生悲凉。但那悲凉之中,却又蕴含着一种更深沉的宁静与接纳。仿佛在诉说,凋零并非终结,而是回归本源,是生命循环中自然的一部分。
随着禅音的流淌,那老者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奇异的、超脱般的安详。他最后看了儿子一眼,眼神中不再有恐惧与不甘,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气息终绝。
他走得很安详,如同熟睡一般。
中年男子抱着父亲的遗体,痛哭流涕,但之前的焦躁与蛮横已然消失,只剩下深深的悲伤与一丝……明悟。他终于明白,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强求只会增加痛苦。父亲的安然离去,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了尘禅师停止诵经,起身,对那中年男子合十道:“施主节哀。令尊已放下执着,回归寂静,此乃福报。”
中年男子抹去眼泪,对着了尘禅师和宁瑜深深一揖:“多谢禅师……多谢这位公子……是在下……愚昧了。”
他安排护卫妥善处理父亲后事,并未再提香火钱之事,只是对着禅院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后带着一行人,默默地离开了绿洲。
禅院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喧嚣只是一场幻梦。
了尘禅师看向宁瑜,眼中带着赞许:“宁施主慧心明辨,善巧化解此段恶缘,老衲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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