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阙:无声之域
辞别忘机原的灵秀清宁,宁瑜与阿翎信步由缰,不觉间踏入一片奇异的疆域。此地名为“默州”,并非朝廷划定的行政区划,而是自古流传于方志杂谈中的地名,意指其地风俗独特,尤重“静默”。
初入默州地界,尚不觉得异常,只是觉得行人较他处更为沉静,市集喧嚣也低了几分。越往州境腹地而行,异状便愈发明显。道上相遇,人们多以眼神、微小的手势或写在掌心寥寥数字交流,即便非说不可,也尽量压低声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浸润到骨子里的克制与宁静,连犬吠鸡鸣都显得稀疏而收敛。
阿翎天性活泼,虽经世事磨练,仍保有灵鹤的率真与对声音的敏感。她起初颇觉不适,拉着宁瑜的衣袖,以心念传音:“宁哥哥,这里的人……都不爱说话吗?感觉好奇怪,像是大家都憋着一口气。”
宁瑜目光扫过路旁躬身耕作、动作协调却无言语的农人,又掠过街边以精准手势与简单数字完成交易的商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探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地崇‘默’,或有其深意。静能生慧,默能守神,亦是古训。且静观其变,莫要扰了此地清规。”
两人行至默州核心之地——“静语城”。此城格局方正,建筑古朴,多以吸音良好的石材、厚土为主,街道宽阔洁净,绿树成荫。城中最大的特点,便是“静”。并非无人,相反,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车马亦在穿行,但一切井然有序,脚步声、车轮碾过石板声、风吹树叶声,构成了城市主要的背景音,人语声几不可闻。即便偶有交谈,也是附耳低语,速战速决。
阿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无声却充满生机的景象,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活着的默剧舞台。她试着更加依赖心念与宁瑜交流,却发现在这极致的安静中,自己的心念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凝练。
宁瑜带着阿翎寻了一处看似客栈的静舍住下。店家是位面容慈和的老者,见到生人,并不惊讶,只是微笑着递上一块小巧的木板和一支炭笔。宁瑜会意,提笔写下“宿,两间,清静为上。”老者看后,含笑点头,亲自引他们至后院两间相邻的雅舍,陈设简单,一尘不染,推开窗,正对一池静水,几丛翠竹。
安顿下来后,宁瑜于房中静坐,神念如微澜般悄然扩散,感知着这座静语城。他发现,此地的“静”并非压抑,而是一种流淌在血脉中的传承,一种独特的生存智慧。城中弥漫着一种安定、祥和的气息,百姓眉宇间多见平和,少露焦躁。然而,在这片深厚的静默之下,他亦捕捉到一丝极不协调的“杂音”。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声音,而是一种源于精神层面的“焦躁”、“冲突”与“失衡”的意念残留,如同清澈水底的一缕浊流,虽细微,却持续不断地侵蚀着这片静默的根基。
“静极生动,物极必反。”宁瑜心有所感,“此地崇默千年,静气已深入骨髓。然过犹不及,极致的静默,或许也压抑了某些本应自然疏解的情绪。这缕‘杂音’,便是其反噬之兆。”
正思忖间,阿翎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神秘,依旧以心念传讯:“宁哥哥,我听到一些‘声音’,不是用耳朵,是感觉到的!在城西那边,好像有很多人心里在‘吵架’,很乱,很烦!”
阿翎身为灵鹤,对气息、意念的感知本就远超常人,在这极致安静的环境下,她的这种天赋似乎被放大了,更能敏锐地捕捉到那些潜藏在静默表象下的心绪波动。
宁瑜颔首:“我亦有所感。看来,这默州之行,我们遇到了一个关乎‘平衡’的课题。”
就在这时,静舍的老者敲门而入,手中托着茶盘,依旧无声。他放下茶具,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宁瑜,眼中流露出些许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起炭笔,在带来的小木板上缓缓写下几行字:
“贵客非凡,想必已察觉城中心念浊流。此乃‘噪魔’之扰,近月愈甚。恐静默屏障将破,默州千年传承危矣。老朽冒昧,恳请援手。”
宁瑜看罢,神色不变,提笔反问:“噪魔?愿闻其详。”
老者见宁瑜愿听,精神稍振,继续书写,笔触略显急促:“默州立州之基,在于‘静默心法’。吾辈非不能言,乃以静默养心护神,抵御外界纷扰与内心妄念,使灵台清明,百病不侵。然心法虽妙,亦需疏导。历年积压之负面心绪,若不得妥善化解,便会沉淀凝聚,化为无形‘噪魔’。噪魔无形无质,专扰人心,引动内火,挑动纷争。以往皆有德高望重之‘守静人’定期以深厚静默修为化解。然本届守静人年事已高,心力渐衰,近月噪魔活动频繁,已有多人心绪失控,静默屏障出现裂隙。长此以往,恐噪魔彻底爆发,默州将陷入永无宁日之心念战场!”
写至此处,老者眼中已现忧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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