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僵持间,黄李氏忽然“哎呦”一声,一拍大腿:“光顾着说话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公子您一定饿了吧?粗茶淡饭,您要是不嫌弃,就在这儿将就用点儿?我这就去弄!”她像是找到了打破僵局的机会,也不等李贤回答,风风火火地转身就钻进了旁边充当厨房的狭窄隔间里,很快里面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响动。
黄惜才张了张嘴,想阻止妻子用那简陋至极的饭食招待贵客,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僵在那里,看着桌上的钱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额头上急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贤却微微一笑,顺势道:“如此,便叨扰嫂夫人了。正好,也有些饿了。”他将钱袋又往黄惜才那边轻轻推了推,“先生,此事稍后再议,先吃饭吧。”
黄惜才看着李贤那平静而不容拒绝的眼神,又听着厨房里妻子忙碌的声响,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道:“…那就…那就多谢公子厚爱了…小老儿…愧领了…”他说这话时,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复杂的、屈辱而又感激的情绪。他终究,还是向现实低了头。
不一会儿,黄李氏便端着一个大土碗出来了,碗里是几个粗糙黝黑的杂粮饼子,又拿出一小碟咸菜,一壶清水般的粗茶。这就是黄家能拿出的最好的待客之物了。她满脸歉意:“公子,实在对不住,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您将就着…”
李贤却毫不在意,主动拿起一个饼子,咬了一口。那饼子口感粗糙拉嗓子,但他咀嚼得很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还点头赞道:“嫂夫人手艺甚好,饼子很香。”
他这般态度,让黄惜才夫妇更是感激莫名。黄李氏又赶紧进屋,将躲着的黄菡拉了出来,小声催促:“快,叫叔叔好,吃饭了。”
黄菡小脸通红,扭捏着不肯上前,眼睛却好奇地偷偷打量着李贤,尤其是他腰间那块看似普通的玉佩。李贤对他温和地笑了笑,招招手:“来,孩子,一起吃饭。”
一顿简陋至极的晚餐,就在这昏暗破败的茅屋中进行。李贤吃得坦然自若,偶尔问些静水县的风土人情,或是黄菡读什么书,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让主人家难堪的话题。黄惜才夫妇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些。黄菡见这位“叔叔”如此和气,也渐渐不再怕生,偶尔还会插一两句童言童语。
饭后,黄李氏收拾碗筷,黄菡被赶回里屋。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来,屋内点起了一盏小小的、光线昏黄的油灯,灯芯如豆,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反而更衬得四周阴影幢幢,屋外秋风呜咽,吹得窗纸噗噗作响。
李贤与黄惜才对坐灯下,那袋银钱依旧放在桌上,无人再提,却像是一个无形的存在,横亘在两人之间。
“先生,”李贤沉吟片刻,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重新拾起了最初的话题,“今日市集之上,先生论及神妖,发人深省。晚辈心中尚有一惑,不知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黄惜才经过这一番折腾,心防已卸下大半,加之受了人家天大的恩惠,此刻自是知无不言:“公子请讲。”
“先生将‘神’与当权者类比,将‘妖’与…某些反抗者或边缘者类比。此言大胆至极,却也精准无比。”李贤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晚辈想知道,先生提出此论,究竟是愤世嫉俗之语,还是…另有所指?先生久居此地,又曾为县衙吏员,可是…目睹了什么…不公之事?或是…听到了什么…特别的传闻?”
他的问题看似随意,却像一把精准的刀子,直指核心。灯影摇曳下,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黄惜才,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黄惜才心中猛地一凛,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他意识到,这或许才是这位李公子真正感兴趣的东西!他方才所有的温和、慷慨、同情,或许都只是为了此刻的探问!
他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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