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坊小院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屋内那个固执寻真、伤痕累累的身影与外界隔绝。李致贤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夜风裹挟着凉意吹拂在他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万千思绪。“你追你的凶,我寻我的真”,这八个字如同沉重的烙印,刻在他的脑海,也彻底重塑了他对此案本质的认知。
他不再是单纯地追捕一个技艺高超的飞盗,而是在目睹一场持续了十几年、以生命为赌注的血泪控诉与真相追寻。情与法的天平,在他心中剧烈摇摆,那象征律法的砝码,似乎正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冰冷。
“大人。”两名在院外警戒的亲随见他出来,立刻迎上,脸上带着询问与担忧。
李致贤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走吧。”他低声道,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透出微弱灯光的破旧木门,转身,毫不犹豫地带着亲随离开了这片位于旧城区边缘的废弃之地。
他们依旧谨慎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向着计划中的安全屋转移。李致贤的头脑却在飞速运转,梳理着刚刚那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会面。
茂儿爷(赵茂)那句“我寻我的真”,几乎等同于默认了他与先太子旧案有着极深的、很可能是血脉的关联。他承认了自己所有行动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揭开一个被掩盖的真相。这解释了为何他的目标如此具有针对性,为何他对张世荣一党抱有如此深刻的仇恨。
而他最后那句警告——“小心张世荣。还有……小心你身边的人。”——则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破了看似平静的水面。小心张世荣是意料之中,但“小心身边的人”……这意味着,在他李致贤的周围,甚至在枢令衙门内部,可能也潜伏着张世荣,或者其他势力的眼线!陈望的死是如此干净利落,荒冢坡的刺杀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或许都能从这句话中找到答案。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信任的基石出现了更深的裂痕。
回到位于城西一处不起眼民居改造的安全屋,天色已近黎明。李致贤屏退左右,只留自己在一间陈设简单的静室中。他需要独处,需要将所有的线索、推断、以及刚刚与茂儿爷对峙的每一个细节,重新审视,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茂儿爷拒绝了他的帮助,划清了官与盗的界限。但这并不意味着李致贤就无事可做,只能被动等待。他追的“凶”,内涵已然改变。他要追的,不仅仅是茂儿爷这个“盗”,更是当年构陷太子的“元凶”,以及如今试图掩盖真相、不惜刺杀朝廷命官的“幕后黑手”!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茂儿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目标却隐隐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他铺开纸张,开始重新拟定计划。
第一,对内肃清。必须尽快、且极其隐秘地,对中枢令衙门内部,尤其是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知晓他行踪的人员,进行一次彻底的排查。“身边人”的警告,必须高度重视。
第二,对外施压。张世荣的刺杀行动不能明面追究,但可以借此在暗地里加强对其党羽不法行为的搜集。尤其是与当年太子旧案可能相关的官员,要设法找到他们的破绽。同时,对第二鸿的监视不能放松,他与张世荣的秘密接触,以及那枚玉佩的来历,仍是关键。
第三,也是最重要却最无从下手的一点——如何与茂儿爷建立一种……非官方的、有限的沟通渠道?对方警惕性极高,拒绝接触,但他手中显然掌握着李致贤急需的、关于旧案真相的关键证据或线索。强行追捕已不可取,放任不管则可能让其被张世荣势力吞噬,或者因其自身的复仇行动而引发更大的乱局。
就在李致贤凝神思索,笔尖在纸上悬停不定之时,窗外,极其轻微地,“嗒”的一声脆响。
声音很小,像是小石子敲击在窗棂上。
李致贤瞬间警醒,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那扇糊着厚纸的窗户。他悄然起身,手握短匕,贴近窗边,侧耳倾听。
外面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鸡鸣犬吠。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一道窗缝,警惕地向外望去。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院子里空无一人,负责警戒的亲随隐藏在暗处,并未发出警报。
他的目光扫过窗台,猛地定格。
窗台的积尘上,安静地放着一件小物事——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深褐色的陶瓷小瓶。
李致贤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认得这个瓶子!这正是他之前让赵干带去、试图赠予茂儿爷疗伤,却被那个纯黑面具客调换走的那个金疮药瓶!是他枢令衙门内备用的药品!
瓶子被洗得很干净,上面甚至还沾着些许露水,在微弱的晨曦反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他迅速将药瓶取入手中,入手微凉。瓶子很轻,显然是空的。对方将他送出的药,用这种方式,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这意味着什么?是再次强调划清界限?还是……?
李致贤下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瓶身,指尖忽然触到一丝异样。他将药瓶凑到眼前,借着愈发清晰的晨光仔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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