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记当铺确有可疑之处,往来人员复杂,似有隐秘交易。但目前……尚未发现与玉佩直接相关的线索。”他只能据实回答,但隐去了自己亲自探查以及发现其可能处理官家赃物的细节。
皇帝沉默了片刻,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致贤,昏黄的宫灯映照着他深邃难测的眼眸。
“李爱卿,”皇帝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感受到的压迫感,“你可知,朕为何给你十日之期,又为何在此刻召你前来?”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李致贤躬身道。
“庆王叔年纪大了,有时难免固执。第二鸿爱宝心切,言辞急切些,也情有可原。”皇帝缓缓道,话语却如重锤般敲在李致贤心上,“但你要明白,朕关心的,不仅仅是那一枚玉佩,更是这玉佩背后可能牵扯到的东西……是朝局的稳定,是皇家的颜面。”
他目光锐利地盯住李致贤:“朕不希望看到,因为一个盗匪,弄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宗室勋贵议论纷纷。更不希望……一些陈年旧事,被不该掀开的人掀开,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李致贤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皇帝这番话,几乎已经挑明了他对玉佩背后可能关联的“陈年旧事”——也就是先太子旧案——是知情的!甚至可能是默许其被掩盖的!他给李致贤限期,不仅仅是追回玉佩,更是警告他,查案要有限度,不能触及那个不能触碰的禁区!
“臣……明白。”李致贤低下头,声音艰涩。他终于清楚地认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张世荣的明枪暗箭,茂儿爷的隐秘复仇,更有来自最高权力中心的、暧昧而强大的阻力!皇帝要的,是一个迅速结案、平息风波的结果,而非一个可能动摇国本的真相!
“明白就好。”皇帝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朕相信你的能力,也望你……好自为之。十日,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伴驾结束,李致贤几乎是魂不守舍地走出了宫门。皇帝那番恩威并施、暗含警告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皇帝的底线很清楚:案子要破,玉佩要找回,但真相不能深挖,旧案不能重提。
这与他追寻公道的本心,与茂儿爷那“我寻我的真”的执念,形成了根本性的、无法调和的冲突!
他现在该怎么办?
严格遵守皇帝的暗示,在十日内找到一个“合适”的替罪羊,或者制造一个茂儿爷“伏法”的假象,就此结案,迎合上意,保全自身?
还是……违背圣意,继续深入调查,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去揭开那个被权力埋葬了十几年的血泪真相?
袖中那封约他子时前往废砖窑的密信,此刻仿佛变得滚烫。
他知道,今夜废砖窑之约,他非去不可了。
这不仅关乎那十日之期,更关乎他接下来要走的道路。
是屈从于权力的意志,做一个“明白”的庸臣?
还是坚守心中的正义,做一个“寻真”的逆臣?
夜色,如同墨汁般泼洒下来,笼罩了整个京城。
子时的废砖窑,等待他的,会是破局的曙光,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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