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雨与沈墨的婚讯,如同一道温暖而突兀的光,刺破了林晚星周遭由艺术探索与黑暗斗争构筑的厚重帷幕。那是一个与她目前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维度——充斥着婚纱款式、喜糖选择、宾客名单的琐碎烦恼,以及那种确定无疑的、指向“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单纯喜悦。这种世俗的喧嚣,对她而言,竟显得有些不真实,却又带着一种令人鼻酸的吸引力。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逃离的心态,答应了做伴娘的请求。离开巴黎前,她将画室里那些《痕》系列的“半成品”仔细覆盖好,仿佛将一部分狂野而痛苦的自我暂时封存。她需要这段物理和心灵上的距离,需要呼吸一口不属于艺术圈、也不属于阴谋论的空气。
江辰对回国参加婚礼的提议,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配合。他将“反制行动”的日常指挥权暂时移交给了副手,只保留了最高决策权限和紧急情况下的直接介入能力。他没有解释原因,但林晚星能感觉到,持续的高强度追踪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同样让他需要片刻的喘息。或许,他也需要借助这场世俗的庆典,重新确认一些被黑暗模糊了的基本坐标。
飞行在万米高空,林晚星靠着舷窗,看着下方翻滚的云海。江辰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并未完全放松,思维或许仍在某个数据迷宫中穿梭。他们之间依旧沉默,但那种紧绷的张力似乎缓和了一些,像是共同奔赴一个短暂休战地的战友。
回到久违的国内城市,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里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街巷间充斥着热闹的烟火气,与巴黎的精致古典形成了鲜明对比。苏念和唐小雨到机场来接他们。苏念依旧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一把抱住林晚星,力道大得让她几乎窒息。唐小雨则站在一旁,穿着柔软的针织裙,脸上洋溢着一种被精心呵护的幸福光泽,曾经那个怯生生的中文系萌妹,如今眉宇间多了一份为人妻的温柔与坚定。
“沈墨呢?”江辰难得地主动问起。
“他啊,被他爸抓去最后敲定婚礼流程了,说是家族面子,一点都不能错。”唐小雨笑着抱怨,语气里却满是甜蜜,“他现在可老实了,被我们家小雨管得服服帖帖。”苏念插嘴道,换来唐小雨一阵羞赧的捶打。
看着好友们打闹,林晚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种简单的人际互动,这种围绕着柴米油盐、婚丧嫁娶的日常,对她而言,已经有些陌生了。
去酒店的路上,苏念叽叽喳喳地汇报着近况。她和赛车手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虽然偶有摩擦,但更多的是相互扶持的踏实。她还提到了陆衍,说这位冷静睿智的法学高材生,似乎终于在他们共同的某个朋友那里碰了钉子,最近有点一反常态的烦躁。
“看来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逻辑和法条搞定啊。”苏念促狭地总结道。
林晚星听着,心中感慨。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沿着各自的轨迹,经历着各自的悲欢。她的世界里的那些惊涛骇浪,在这里,不过是朋友们茶余饭后略带好奇的谈资。
婚礼的筹备琐碎而忙碌。林晚星陪着唐小雨试婚纱、选首饰,参与单身派对。她看着唐小雨在试衣间里,因为一条头纱的样式而纠结半天,看着沈墨虽然不耐烦却还是耐心陪着试吃各种蛋糕口味,看着两家人为了婚礼细节时而争执、时而欢笑。
在这个过程中,她看到了一个与传闻中截然不同的沈墨。那个曾经风流不羁的建筑系贵公子,收敛了所有的锋芒,眼神时刻追随着唐小雨,笨拙却又努力地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可靠的丈夫。爱情,或许真的能让人脱胎换骨。
在一次试妆的间隙,唐小雨拉着林晚星的手,轻声说:“晚星姐,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活着的可能。”唐小雨眼神清澈,“你那么勇敢,为了自己的梦想,可以去对抗整个世界。我做不到那样,但我从你身上学到了,至少要有勇气去抓住自己想要的幸福。沈墨就是我最想要的幸福。”
林晚星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女孩,心中触动。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挣扎与坚持,竟能成为他人追寻幸福的微弱灯塔。这让她对自己所选择的艰难道路,又多了一分确认。
江辰则大部分时间待在酒店房间里,通过加密网络处理公务。但他也会出现在必要的场合,比如陪林晚星去取改好的伴娘礼服,或者在双方家庭聚餐时,以一种虽然沉默但足够得体的方式存在。他甚至破天荒地,在沈墨被一群哥们儿灌酒时,不动声色地替他挡了几杯。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林晚星看到了他冰冷外表下,对这份世俗情谊的某种珍视。
婚礼前夜,按照习俗,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唐小雨和伴娘们住在酒店套房里,进行最后的准备。房间里堆满了礼物和装饰品,充满了女孩子叽叽喳喳的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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